蝸牛記（組詩）

郎啟波

左手

與我的右手相對稱的

是我的左手

我曾希望，它

能如另外一只手般

充滿力量，或更加敏捷

這小小的區別

使我在習慣中去習慣于

更多的習慣

我試圖讓左手與右手

完成一次親密的握手

卻始終未能如愿

兩只手之間的較量

我從來都無法加以干涉

與一只螞蟻偶遇

一段蜿蜒的山路

它們爬行著，拾級而上

每個坎和彎曲

都是一個個的山峰

這些倔強的力量

保持著前進的姿態

它們一直向上，不知疲憊

我有時也學著

它們爬行的樣子

登上高處，靜靜地看看遠方。

它的名字叫做蛇

一路上，它吐著芯子

紅紅的芯子

它看上去十分冷酷

沒有任何表情

在草叢的一個角落

它突然停下來

四處查看了一番

似乎沒有危險信號

繼續向前，它很快走遠

我試圖跟上它

奔跑的雙腿

竟沒能趕上它爬行的速度

蝸牛

我將背負終生的，只是一個

小小的家而已

對于你們，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

從童年開始，我的步履就顯得蹣跚

像極了老家伙們

即便終老一生，我的旅途不過爾爾

或許還沒你的飯后散步的距離

或許只是在你轉身的方圓之間

我的一生一直努力向著前方

永不停止地行走。但有時，

我只能在原地踏步

根本無法向前行進半步，這時

我常常無能為力，倍感挫折

這短暫的一生，于我那么重要

于你，我所有努力只是徒勞

你從未想去了解我多少

你喜歡喋喋不休，喜歡飲酒作樂

而無論將遇見什么，我只能繼續

獨自的旅行，直至消亡

我并不期待誰會在意過我的努力

整個過程的驚喜只屬于我

第五夜的詩歌

那些唧唧喳喳的叫聲

像天籟，也像

某個久違的問候

偶爾，水會靜止不動

它靜靜地，仿佛生命終結

我想說，所有醒著的人

你們都是今夜最好的樂手

看，這些熟悉的行頭

我們可以更隨心所欲些

去進行演奏。這樣的場景

比故作深沉的大師們

更容易些就能打動聽眾了

而我，蜷縮在自己居所里

唯一的聽眾？不止這些吧？

如此簡陋而龐大的包間

我頭枕著這空廓的一些

摸索著慢慢進入你的身體

而你的眼睛比夜晚還要深邃

我回偷偷觀察一下，它們

如同你的情緒般變幻不定

讓人無法揣測，更無法洞悉

一枚冬天的果子

先變圓，然后拉長

再變圓，又被拉長

周而復始的過程

存在于很多場合的糾結

存在于很多不同事物身上

一枚果子，懸掛在頭上

我曾試圖將它摘下來

我剛動這個念頭

它就長高了一些

我停下來，它也停了下來

我們如此反復，或者較量

我們保持距離，然后對峙

我們最終習慣彼此的存在

這時候正是冬天

云南到北京溫差很大

身體的溫度也在不斷變化

這枚果子，像多年的老友

從未與我紅過臉

更不要說翻臉

如果我愛你

如果我說，我愛你

請千萬不要相信

因為我從不會對我愛的人

說出如此書面而白癡的話

我如果真的愛你

我會選擇更直接的方式

或者簡單且笨拙的方式

它們往往比我說出

那虛偽的字眼時真誠

如果我說，我愛你

請千萬不要相信

我不習慣高雅，更

不擅長于矯情，更

不擅長于煽情

我如果真愛你

我會無比粗暴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