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資源詛咒的委國總統們

飽受資源詛咒的委國總統們

陳衛東專欄

現任中海油能源經濟研究院首席能源研究員、教授級高級經濟師

委內瑞拉不僅是個典型的產油國，而且是個典型的飽受“資源詛咒”的產油國。

近一兩個月來，越來越多國際媒體和金融機構開始談論委內瑞拉經濟可能崩潰的問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表示，受油價暴跌的沖擊，今年委內瑞拉的經濟將萎縮7%。而其通脹率在去年12月就已高達69%，是世界上最嚴重的國家。

1922年在馬拉開波盆地發現石油后，委內瑞拉徹底改變了貧窮落后的農業國家狀況。但事實上，委內瑞拉不僅是典型的產油國，而且是典型的飽受“資源詛咒”的產油國。

上世紀70年代，世界石油價格經歷4次大的價格波動。1973年至1974年，石油價格翻了兩番，時任委內瑞拉總統佩雷斯政府獲得的可支配收入是前任政府4倍。1976年，在佩雷斯的指導下，委內瑞拉成為首個將整個石油工業國有化的國家，并由此帶動歐佩克國家石油工業國有化進程。隨著80年代中期石油價格直線下跌，委過分依賴石油收入的經濟結構暴露嚴重問題。已卸任的佩雷斯終于認清什么是“資源詛咒”—（石油）價格的飆升對任何國家都是件壞事，對于產油的發展中國家來說是最糟糕的。

20世紀80年代末，佩雷斯再次當選委內瑞拉總統。彼時盡管坐擁大量石油資源，但委國經濟每況愈下。佩雷斯下決心推行改革，減少對經濟的干預和減縮政府開支。改革在艱難中逐步取得效果，但“資源詛咒”已深入社會各個層面，1992年發生了推翻總統的軍事政變。不久，佩雷斯以貪污罪名被彈劾。而發動這次政變的正是著名的烏戈·查韋斯總統。

佩雷斯的繼任者是拉斐爾·卡爾德拉。他不但釋放了由于政變被關押的查韋斯，還實現了石油工業重新對外開放，引進數千億美元的國際投資和新技術，扭轉了老油田產量的衰減。1992年至1998年，委內瑞拉石油產量增加了40%。此時亞洲金融風暴突然爆發，1998年底，委內瑞拉經濟再次陷入危機。

正是這次危機給查韋斯帶來了機會。他猛烈攻擊卡爾德拉總統的開放政策，并成功當選新總統。查韋斯借2000年～2008年石油價格的大幅攀升，開始一輪新的國有化運動，并更徹底地直接干預石油財富分配。在一次重大石油罷工后，查韋斯動用軍隊接管油田，開除大批有經驗的石油工業管理人員和工程技術人員。查韋斯在任14年，委內瑞拉石油產量從未超過他上臺時。而近些年，中國給了委內瑞拉超過500億美元的貸款，占中國對拉美貸款存量的一半。

佩雷斯第二次任期和卡爾德拉都沒能熬過油價大幅下跌的打擊，唯有查韋斯，承受住了油價上升下降再上升的一個半周期的考驗。但其本人在2013年去世。而他力挺的接班人馬杜羅只經歷了一年“好年景”，油價從頂峰下降已近10個月，至今不見回升態勢。現任總統馬杜羅面對的狀況比他的任一前任都更艱難：查韋斯留下了更為嚴重的“資源詛咒”遺產，而且還得面對其傳統石油進口國美國（占委出口石油總量的一半）本土產量快速增加，進口迅速減少的“世紀轉折”。若不能做出前所未有的重大改革，馬杜羅必將無法超越恩師查韋斯。

盡管有跡象顯示，委內瑞拉的石油工業正在開始“靜悄悄的大力度”改革，但這輪低油價短期內不會結束，委內瑞拉人民還有多少耐性等待？國家不是公司，幾百億貸款不能讓被“資源詛咒”了半個世紀的國家走出困境。出路還在國家層面大力度的改革，激勵起人民創新精神和創業激情，迅速降低對石油的依賴才是核心。我對馬杜羅前景并不樂觀，但更愿看到馬杜羅能夠取得讓我以為的成功。沒有革命發生，中國數百億對委內瑞拉的貸款風險才會小一些。

責任編輯：趙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