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個錘子股

◎陳事美

炒個錘子股

◎陳事美

想去大清炒股必須去上海。

上海眾業公所外人頭攢動，有些人半夜搬著鋪蓋來占地方。有路人好奇，問排隊的人：“你們這是在干什么？”排隊的人說：“買橡膠股票??！”路人又問：“什么是橡膠股票？”排隊的人摸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買?！蹦悴灰?，事實就是如此。

當時有一種股票名氣最大，那就是“蘭格志”。蘭格志股票最小面值為100兩銀子，相當于今天的兩萬元，所以大清股民基本都是中產階級。不過，也有很多懷揣暴發戶夢想的人禁不住報紙與朋友忽悠，四處借錢甚至變賣家當購買股票。

股票被瘋搶的消息迅速傳遍上海灘，各大報紙也爭相報道。當時沒有證券營業廳，股民們交流的地點大多選在茶樓。各大小茶樓內人聲鼎沸，三五股民圍坐在一起，一邊品茶一邊討論股票。

年輕股民說：“花那么多錢就買到幾張紙，何況我們誰都沒見過橡膠公司，你說這多不靠譜！”一個年長的股民安慰道：“我們這點錢算什么！你看現在上海的很多錢莊明明可以靠貸款吃飯，卻偏偏要炒股。我們傻，錢莊可不傻?！?/p>

的確，錢莊也開始大批跟進。錢莊動，銀行也被迫跟著動，就連上海道臺蔡乃煌都把政府的錢拿了出來。

短短幾天，投入股市的資金就有300萬兩銀子。很多橡膠公司的股票都翻了數倍，蘭格志股票價格由100兩迅速上升到1000兩。川漢鐵路公司也禁不住誘惑，竟然以1400兩的高位入市。

有些股民迅速拋售股票，賺了一大筆錢，有些股民賺到錢后就去夜總會找小姐。這就是當時醉生夢死的生活。股市的繁榮帶動了很多行業，直接受益的便是各種服務業。

僅僅一個月時間，蘭格志的股票被炒到1650兩，上海陷入集體瘋狂。眾業公所大門外面買賣股票的場所永遠排著長長的隊伍，到錢莊提錢的人和到典當行賣東西的人都需要排隊。上海就像一只打了激素的公牛，一路狂奔一路飛。

可是誰也沒有意識到，6月份，最重要的橡膠消費大國——美國突然宣布大幅度減少橡膠進口。此消息一出，全球震驚。倫敦證券交易所的橡膠股全部狂瀉，上海所有橡膠股票瞬間大跌。蘭格志股票一路跌破100兩，上海一片哀號。自詡久經考驗、摸爬滾打多年的現代股民也沒經歷過如此慘烈的崩盤。

或許有人會說清政府肯定會救市的。沒錯，清政府確實也想救市，但去哪籌措那么多錢？此時，消息靈通的外資銀行提前就從各大錢莊收回了貸款，而錢莊還完銀行的錢之后就沒有資金了，現金流已經全部被套到股票里去了。錢莊開始大量倒閉，股民恐慌心理蔓延，即使想拋售股票也拿不到錢。廣大股民徹底絕望，一時間，跳樓、跳江的自殺者眾多。

隨著各大錢莊的倒閉，工廠也開始停業，大量工人失業。股市瘋漲時的百業繁榮已經變成冷清和蕭條，上海道臺蔡乃煌頭發都急白了。股民自殺、百姓抱怨的狀況讓蔡乃煌坐臥不安，動蕩的上海要出亂子了。清政府沒辦法，只好以政府的名義擔保從外資銀行借錢救市。然而錢還是不夠用，剛借了錢救市，又要向外國支付賠款。最重要的是川漢鐵路的賬上也沒錢了，千里之外被激怒的四川百姓高喊：“你炒個錘子股！”

（摘自《南都周刊》2015年第15期圖/全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