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
沿著曼哈頓的80街走向第五大道上的大都會博物館,遠遠看見燈桿上的展覽街招,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街招上是Cecil Beaton拍攝于1948年的那幅著名攝影《charies James晚裝》。
作為時裝史熱愛者,我知道這幅時裝攝影,是因為攝影師Cecil Beaton無論生前身后,都非常著名。他的攝影作品、文字作品(主要是日記)、他的設計(戲服、舞美和電影場景)等等,經常出現在時裝、電影和博物館愛好者的視野中。而和Beaton相反,這幅攝影作品題目上的“Charles James”,是一個被歷史湮滅了的名字。我多年前就知道它并記住了這位時裝設計師的名字,也只因熱愛Beatan這幅攝影名作。
如今,紐約大都會博物館8月中旬剛剛結束的“Charles James:Beyond Fashion”的展覽,一下子把這位被遺忘的美國設計師,推到了世界高級時裝的前臺正中。
今年的大都會年度時裝展,有全新的高科技“招數”幫助現場觀眾更好地理解展品:在首層的主展廳,共展出15件Charles James晚裝長裙,每件裙子都有一個攝像頭現場拍攝或預先錄像展品,在一個屏幕上解構并展示裙子的內部構造和制作次序。
為什么運用如此高科技“招數”?一方面是大都會博物館的科技手段“小荷才露尖尖角”,它的未來新展示手段由此可見一斑;另一方面,英國出生、美國創業的設計師Charles James不僅設計華麗晚裝,他還著迷于這些外表奢華晚裝的“內里乾坤”。為了讓一件極致豪華的龐大晚裝穿起來輕盈如燕,Charles,James不惜花費數日甚至數月來建構一襲裙子的內部型架。他的癡迷和追求完美到了不顧生意的地步,可見他的藝術家性格。
命名為“Clover三葉草”(又稱Four-Leaf Clover)的一襲晚裝長裙,就以加熱的塑料枝條先定型,所以裙子才有了如此特殊的形狀。這襲裙子是為紐約上流社會名媛Austine HearstN:計制作。Charles James曾直言不諱,不是有錢就可以購買他的裙子,“只有最高品味的一小撮優美女子”,才能成為他的顧客。
不僅如此,定制他的服裝,有時則需要數以月計甚至數以年計的等待,只因Charles James的優雅大氣晚裝,令穿著者“鶴立雞群”,紳士見到立生尊敬,淑女見到立生羨慕。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Charles James追求完美的藝術家性格,也帶來了負面影響:他完全不懂商業和理財,即使有如此頂尖富豪家族的顧客忠心環繞——從1930年-1940年的石油巨富孫女、國際最佳衣著榜上的殿堂級人物Millicent Rogers,到1970年代的Tiffany&Co,珠寶設計師Elsa Peretti,以及另一位Tiffany&Co.珠寶設計師、畢加索的女兒Paloma Picasso等等,但他的時裝生意依然是手工作坊的規模。私人生活方面,也同樣被他的藝術家性格摧毀成為悲劇。
Charles James的時裝猶如藝術品,常被譽為軟雕塑。但他的一生卻驚濤駭浪,生意失敗、朋友陌路、家庭解體,令這位以追求藝術為己任的定制時裝設計師,碰到了無比冷硬的現實。這不僅存在于外部世界,也來自他自身的致命弱點——嚴重情緒化、沒有能力遵守生意合同、性格火爆等,令熱愛他才華的同代人和后來者感嘆唏噓。
然而,種種不幸,都不能削減Charles JamesN寸時裝創制的癡迷和投入,歲月和時間也不能消減CharlesJames時裝藝術的成就。
二十世紀上半葉,法國高級定制時裝大師ChristianDior說,他1947年的New L00k靈感來源之一,就是Charles James的蜂腰豐臀線條。另一位二十世紀上半葉高級定制時裝大師Crist bal Balenciaga,也稱贊Charles James不僅是美國最偉大的時裝設計師、可能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設計師。以Dior和Balenciaga兩位時裝巨擎在高級定制時裝史上的崇高地位,如此贊譽份量不輕。
不僅前輩時裝設計師如此尊敬和欣賞他的藝術成就,時裝后來者也深受他的影響:從1960年-1970年紅極一時的美國設計師Halston,到如今風頭一時無兩但英年早逝的Alexander McQueen,再到紐約大都會“時裝的奧斯卡”大紅人Zac Posen……
看完展覽的第二天,我來到曼哈頓中城的洛克菲勒中心。都會博物館書店、禮品店占據了洛克菲勒中心零售區的最顯著位置,更顯眼的是,它的櫥窗里又掛上了那幅《Charles James晚裝》。放大了的照片幾乎占滿了整個櫥窗,散發著美感的華服,有著高貴氣質的模特兒,訴說著一個逝去時代的光輝。
和櫥窗外此時此刻的熙攘人群相比,櫥窗里的那個世界顯得多么華麗而優美,安靜卻長存我們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