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偷渡船驚現“宗教屠殺”

本報駐意大利特派記者 韓秉宸●本報駐法國特約記者 趙永升● 馮國川

本周在一艘從利比亞開往意大利的偷渡船上，有12名難民被同船的15名穆斯林扔到地中海里致死，只因為他們是基督徒。每年都有幾千人因為沉船死在這條致命的移民路上，但因宗教仇恨被極端分子扔進地中海的，這還是第一回。歐洲積壓已久的反移民情緒再度爆發，其中還摻雜著對于宗教極端分子“入侵”的恐慌。據英國《泰晤士報》17日報道，意大利外長呼吁在敘利亞和伊拉克實施對IS空襲的聯軍，將空襲IS的范圍擴大到利比亞，以阻止極端分子通過地中海偷渡到意大利。專家認為，當前北非的貧窮和混亂不僅導致赴歐移民劇增，也激化了宗教矛盾，使“文明沖突”再一次引爆輿論。“歐洲人會懷念在卡扎菲時代管得好好的邊境”，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非洲研究中心主任程濤17日對《環球時報》說，地中海上驚現宗教謀殺，某種程度上是西方干預北非國家政治的一個惡果。

偷渡船上演“文明的沖突”

16日，一艘載有105名非洲偷渡客的集裝箱貨輪停靠在意大利西西里島的巴勒莫港，警方立即逮捕了15人。近期意大利警方正對組織偷渡的“蛇頭”實施嚴打，對登陸者進行搜捕也并非首例，但與往常不同，這次抓的15人并非“蛇頭”，而是偷渡難民，他們被指控“宗教仇恨引發的多重嚴重謀殺罪”。

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道，這艘橡皮船14日駛離利比亞，向西西里海岸漂流，船上既有穆斯林也有基督徒，在行駛到地中海北部時，同船穆斯林“因堅持自己的信仰”與基督徒發生沖突，最終12名來自尼日利亞和加納的基督徒被15名穆斯林暴徒丟入海中喪生。

在接下來的行駛途中，這艘船被意大利海軍截獲，而后乘客被轉移到一艘巴拿馬集裝箱貨輪上。據集裝箱貨輪船員回憶，在將難民搶救上貨輪之后，很多人都泣不成聲，并指認行兇的15名穆斯林暴徒，貨輪船員們迅速聯絡警方報案。于是，意警方在貨輪靠岸后，迅速行動逮捕了涉案暴徒。

意警方在聲明中稱，受害者“信仰基督教”，攻擊者“信仰伊斯蘭教”。15名嫌犯來自科特迪瓦、馬里、塞內加爾和幾內亞，包括一名17歲的未成年人。

據報道，這些暴徒原本還計劃屠殺同船另一些基督徒，生還者告訴警方，他們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因為“拉起了人墻強烈抵抗被扔下海”。

據意大利《共和國報》報道，本案引起了意大利司法部的高度重視，司法部長奧蘭多親自簽署逮捕令。巴勒莫地方首席檢察官將作為公訴人，以多重謀殺罪對這15人提起訴訟。

“不要再讓任何人上岸”

“信仰對抗信仰！”地中海上的宗教屠殺震驚了歐洲。法國《世界報》指出，這個事件“在移民一般性悲劇之上，又加上了嚴重的不同信仰之間的沖突”，并譴責“一部分人對另一部分人缺乏基本的宗教寬容之心”。英國《衛報》引用一名宗教專家的話說，盡管移民船經常載著不同宗教背景和國籍的人，但發生這樣的沖突“還是頭一次聽說”。通常船上移民沖突、死傷的原因都是“為了爭奪生存權”，而非“宗教信仰”。一般來說，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難民經常被認為是“不重要的低等公民”。偷渡過程中，他們經常被安置在船上最危險的部位。相比之下，敘利亞人則能待在甲板上，還有購買救生衣的權利。

“意大利對浩浩蕩蕩的‘移民大入侵感到憤怒”。據英國《每日電訊報》17日報道，事件發生后，意大利保守黨稱，一味營救只會鼓勵更多人被利比亞團伙買賣，應該將難民“運回利比亞”，有議員甚至激烈地稱“走私船就應該沉沒”。反移民觀點輕松奪回輿論陣地，右翼人士稱，巨大的移民潮給經濟連續5年衰退的意大利帶來了“難以形容”的壓力，難民接待中心幾近崩潰邊緣。雖然羅馬政府要求為難民提供6500張新床，但地方政府“態度勉強”，以“安置空間不足”為由進行推脫。據意大利《晚郵報》17日報道，右翼政黨號召意大利所有市長“不再接收新的移民”，并要求意大利海岸警衛隊在此次海上悲劇之后，“不要再讓任何人上岸”。

很多歐洲媒體對這起事件表示憤怒。法國《時報》以“被扔到海里！在地中海的移民災難加劇”為題發表文章稱：“讓媒體無語，再也找不到什么詞句，來描述在海難中喪命的移民悲劇，更何況是基督徒被穆斯林扔到海里”。法國《世界報》的標題是“黑色星期，鮮血染紅地中海”，日內瓦《論壇報》的標題是“絕對的受難”。

除了對罪犯的譴責，對歐盟就北非移民不作為的指責，也是媒體的焦點。目前，意大利政府正接待7萬名移民及政治避難者，意大利方面表示，雖然他們的處境值得同情，但這些困難不應該由意方獨自承擔，歐盟其他國家也應伸出援手。法國《時報》直言不諱地寫道：“意大利沉浸在巨大的壓力之中，歐盟因其不作為而備受責備”。英文媒體《人權觀察》更是吶喊：“歐盟不作為，無可容忍，已造成數萬人喪命海上”。

美國《紐約時報》17日發表評論稱，歐洲連續第二年面臨地中海上的“人道主義危機”。但也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讓當局擔憂的不僅是龐大的移民數量，地中海上發生的宗教屠殺，更讓人擔心這里會成為極端分子進入歐洲大陸的“便捷通道”。

歐洲人應懷念卡扎菲

為什么難民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奮不顧身地撲向意大利？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分析稱，導致移民數量不斷增加的原因是港口的無序管理，特別是在利比亞境內。在卡扎菲掌權時，他對移民船只實行嚴格控制。2008年，時任意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與卡扎菲簽署了歷史性的友好協議。協議規定，意大利承諾投資50億美元用于利比亞基礎設施建設，卡扎菲則同意“限制移民外逃的渠道”。一時間，幾乎所有前往意大利的偷渡者均來自突尼斯。然而卡扎菲倒臺后，來自利比亞的移民潮再次爆發。2013年，意大利海軍發起一項每月耗資900萬歐元的搜救計劃，專門通過巡邏營救難民，一年時間營救了16萬人。但由于預算原因，再加上歐盟批評該項目實際上在鼓勵“移民”，項目于2014年10月終止。去年11月，歐盟的邊境安全局開啟自己的營救計劃。該計劃的預算只有意大利的1/3，沒有專屬的巡邏船只和監控裝備，依靠向歐盟成員國借船完成任務。

程濤17日在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說，在地中海發生這樣的宗教慘案，跟這幾年北非形勢的惡化緊密相關。馬里、科特迪瓦等國的穆斯林人口一直比較多，以前這些國家比較穩定的時候，他們是溫和的穆斯林，與基督徒矛盾并不突出。其他非洲國家也是如此，像摩洛哥，國內不僅有穆斯林和基督徒，還有東正教徒和猶太教徒，各種宗教都能和睦相處。但這幾年形勢不同了，貧困和政治混亂成了滋生宗教極端主義的溫床。在卡扎菲時代，有許多穆斯林在利比亞軍隊服役，以能打仗著稱。卡扎菲政權一倒，這些人在軍隊之外沒辦法謀生，手里還握著武器，于是一些人就參與了馬里北部的動亂，甚至參與尼日利亞的極端組織。

程濤說，去年法國《查理周刊》遇襲一事，包括歐洲人的一些過激反應，使得穆斯林和基督徒的矛盾進一步被激化。這起地中海慘劇反映出該地區的宗教沖突，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據意大利《共和國報》17日報道，盡管這起宗教屠殺令人心痛，但隨著利比亞動蕩局勢的加深，來自北非的偷渡難民數量相信有增無減，偷渡引發的悲劇絕不會僅限于此。僅16日下午靠岸的兩艘意大利海岸警衛隊艦船，就已在過去兩天的多次行動中救起893名偷渡難民，14日一天發生的多起偷渡船海難中，據信就有超過400人葬身大海。

據意大利內政部統計，2014年有超過10萬北非難民登陸意大利，而由于IS極端組織勢力日漸壯大，預計今年的偷渡難民總數將“遠高于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