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艷霄
(武漢市東湖醫院內四科,湖北武漢430074)
苓桂術甘湯治驗4則
丁艷霄
(武漢市東湖醫院內四科,湖北武漢430074)
苓桂術甘湯 結核性胸膜炎 肝硬化腹水 中風 心包積液 驗案
苓桂術甘湯出自《金匱要略》和《傷寒論》,由茯苓、桂枝、白術、甘草組成。《金匱要略》記載:“心下有痰飲,胸脅支滿,目眩,苓桂術甘湯主之。”《傷寒論》也記載:“傷寒若吐下后,心下逆滿,氣上沖胸,起則頭眩,脈沉緊,發汗則動經,身為振振搖者,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湯主之。”主要用來治療痰飲引起的病證,筆者循“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的古訓,運用該方治療結核性胸水、肝硬化腹水、中風后口角流涎、心包積液,效果確切,現報道如下。
李某,男,58歲。2014年3月14日初診。
右側脅肋部脹痛1月。患者訴1個月前出現右側脅肋部脹痛,在外院查胸片提示 “右側胸腔積液”,行胸腔穿刺,抽取胸水發現結核桿菌。行正規抗結核和胸腔穿刺抽胸水治療,胸水未完全消除,仍時感脹痛,口苦,食之無味。舌淡紅、苔白膩,脈弦細。中醫診斷:“痰飲”之“懸飲”,證屬肝郁化熱、傷脾生濕。治法:溫化痰飲,健脾利濕。方以苓桂術甘湯化裁。處方:
茯苓、薏苡仁、黃芪各30g,桂枝、白術、當歸、白芍、法半夏各15g,柴胡、甘草、生姜各10g。水煎服,5劑。
3月20日復診:訴夜間尿多,起夜4~5次,胸脅脹痛大減,食欲好轉,口苦消失。舌紅、苔少,脈沉細。遂于上方去法半夏、柴胡,加枸杞、沙參、麥冬各15g,再投5劑。諸癥俱消。復查胸片提示胸水消失。囑患者繼續正規抗結核治療,并口服理中丸4丸,每日3次善后。多次隨訪,未訴不適。
按:結核性胸膜炎由結核桿菌引起,如出現咳嗽、咯血、潮熱、盜汗,屬肺癆范疇,肺癆多以陰虛為常見。該患者并無肺癆之表現,而表現為胸脅脹滿、口苦、脈弦,頗似“小柴胡湯證”,但患者納差、苔白膩、脈弦細,說明有脾虛生濕之像。患者右側胸腔積液,《景岳全書》指出:“肺金旺于西方而主收斂,故其氣藏于右。”《幼幼集成》也指出:“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陽從左升,陰從右降。”因此,本病病機與肝郁化熱傷及脾、肺,脾失健運、肺失通條有關,故以苓桂術甘湯加減。方中茯苓、薏苡仁、黃芪健脾利水,同時還兼“培土生金”之功。桂枝、白術、當歸、法半夏均為溫性藥物,遵“當以溫藥和之”之要旨。其中桂枝歸肺與膀胱經,以宣肺氣,氣行則水行;柴胡理氣,載藥直達肝膽之位;生姜化飲;甘草調和諸藥。因此,本病初期盡管有溫熱之象,借助此象配合溫熱之藥,熱熱疊加,促飲速除,故見效甚快。二診時,舌紅苔少,考慮與溫藥太過及火熱傷陰有關,故減法半夏、柴胡之溫藥,加枸杞、沙參、麥冬之養陰藥,一為健運中土,斡旋中焦之樞紐,二為“陰中求陽”,三為補脾腎之陰,免傷陰太過。諸藥合用,藥證合拍,效果顯著。
巴某,男,54歲。2014年4月14日初診。
腹脹、腹水2月。患者既往有慢性乙肝病史15年。2月前因感腹脹,查B超提示肝硬化、腹水。近10日來,腹脹加重,腹部脹大如鼓,雙下肢水腫,不欲飲食,動則喘氣,行動困難。舌質淡紅、苔白滑,邊有齒痕,脈沉細。中醫診斷:“鼓脹”,證屬“肝脾不和,水濕停留”。治法:調和肝脾,行氣利水。予以苓桂術甘湯聯合逍遙散加減。處方:
茯苓、黃芪、薏苡仁各30g,白芍、炒白術各20g,木香、佛手、當歸各15g,紅參、桂枝、柴胡、炙甘草各10g,薄荷、砂仁各6g。水煎服,先投7劑。
4月22日復診:訴腹脹明顯減輕,喘氣好轉,每日尿量約3000mL,頻繁矢氣。舌淡紅、苔薄白,脈弦細。上方去柴胡、佛手、薄荷,加沙參、麥冬、菟絲子、枸杞各15g,再投7劑。
藥后復查B超提示少許腹水,腹脹消失,食欲好轉。
按:肝硬化腹水屬于中醫“鼓脹”范疇。鼓脹為“風、癆、鼓、膈”四大頑癥之一,說明本病為臨床重證,治療較為困難。《醫碥·腫脹》曰:“氣水血三者,病常相因,有先病氣滯而后血結者,有先病血結而后氣滯者,有先病水腫而血隨敗者,有先病血結而水隨蓄者。”因此,本病是氣、血、水雜合而致。利水藥物多選用具有利水、行氣作用的藥物[1]。本病緣起肝郁氣滯,橫逆犯脾,脾失健運,水濕內停。氣滯則血瘀,“血不利則為水”,水、血不利則氣滯更甚,如此則病情反復而加重,最終虛虛實實,治療棘手。在治療上要攻補兼施,氣、血、水共治,缺一不可。本病病位雖在肝,但與肺、脾、腎密切相關。盡管患者水腫明顯,《景岳全書·腫脹》所云:“凡水腫等證,乃肺脾腎三臟相干之病”,但是如從水腫入手,不能達到疏肝之功。而脾屬中焦,為全身氣、血、水交通之樞紐,從脾入手,可協調肝、脾、腎,疏通氣、血、水。苓桂術甘湯溫陽利水,逍遙散為調和肝脾之經典方。方中茯苓、黃芪、薏苡仁利水;木香、佛手行氣;當歸活血;紅參、白芍大補脾胃之氣,與木香、桂枝、柴胡、薄荷、砂仁相伍,補中有散,散中含補,此為攻補兼施之法。復診時,患者癥狀好轉,去柴胡、佛手、薄荷,防止行氣太過,加沙參、麥冬健脾胃,菟絲子、枸杞滋補肝腎,遵“肝腎同源”之理。
王某,女,52歲。2014年5月13日初診。
患者有高血壓病史20余年,肥胖體質。1月前突然出現口角歪斜,流涎不止,查頭部CT提示“腦梗死”。經過針灸等治療,無明顯好轉。舌質暗紅、苔白膩,脈濡緩。中醫診斷:中風后遺癥,證屬“脾虛痰飲內停”。治法:健脾化飲,活血利濕。方以苓桂術甘湯聯合補陽還五湯加減,處方:
茯苓、薏苡仁、黃芪、地龍各30g,桂枝、白術、當歸、川芎、赤芍、白芍各15g,桃仁、紅花各10g,生姜、甘草各6g。水煎服,7劑。
5月21日二診:訴僅夜間睡眠時少許流涎,口角歪斜略有好轉。舌質暗、苔薄白,脈弦細。上方加紅參、川牛膝各10g。再予7劑。
5月29日三診:未再流涎。予補陽還五湯聯合六君子湯、苓桂術甘湯等方制成蜜丸善后。
按:腦梗死屬于“中風”范疇,結合該患者癥狀體征,當屬于“中經絡”。《素問·通評虛實論》指出:“仆擊、偏枯……肥貴人則膏粱之疾也。”患者形體肥胖,多濕多痰,痰濕阻滯經脈,故口角歪斜。《素問·調經論》說:“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痰濕循口角而出,故流涎。《靈樞·經脈》記載:“胃足陽明之脈……還出挾口,環唇,下交承漿……屬胃絡脾。”故使用苓桂術甘湯溫化痰濕,補陽還五湯補氣活血。方中茯苓、薏苡仁、黃芪健脾益氣利濕,桂枝、白術溫陽化飲。中風的發生,亦可因“風”“火”“痰”“瘀”“氣”“虛”六類病理因素的變化而出現玄府流通障礙、玄府郁滯或閉塞[2],故用桂枝發汗解肌,通玄府。痰飲內停,必阻氣血運行,故用當歸、川芎、赤芍、桃仁、紅花活血化瘀。但濕邪多黏滯,非靈動走竄之地龍難以消磨,故加地龍,以搜風剔絡祛痰。二診病雖有好轉,但諸癥仍在,加紅參大補脾腎之氣,川牛膝引水下行。氣行則血行,血行則水利,水利則濕除。
周某,女,45歲。2014年5月14日初診。
患者尿毒癥行血液透析5年,近1周感胸悶,活動后喘氣,雙下肢無水腫。查腦鈉肽(BNP)正常,心臟彩超提示“心包積液”。舌質暗紅、苔黃膩,脈弦細。中醫診斷:“痰飲”,證屬“脾腎陽虛”。治法:溫運脾腎,化氣行水。予苓桂術甘湯聯合腎十味,處方:
茯苓、黃芪各20g,桂枝、白術、枸杞、菟絲子、補骨脂、淫羊藿、鹽巴戟肉、鹽杜仲、骨碎補、川斷、仙茅、沙苑子各15g,紅參、瓜蔞、薤白、木香各10g,生姜、甘草各6g。水煎服,先投7劑。
5月22日二診:患者胸悶、喘氣明顯緩解,效不更方,再投10劑。
6月3日三診:患者復查心包積液消失。再將上方化裁制成蜜丸以善后2月。囑患者規律血液透析,控制水的攝入。隨訪至今,多次復查無心包積液。
按:心包積液是血液透析患者常見的并發癥,與透析不充分、肝素的使用有一定關系,嚴重時可填塞心包,導致患者猝死。古籍《醫貫》說:“心之下有心包絡,即膻中也,象如仰盂,心即居其中。”《靈樞·脹論》也說:“膻中者,心主之宮城也。”可見,中西醫均意識到心包的重要性。尿毒癥透析患者多無尿或少尿,因此單純利水之法見效較差,故予以苓桂術甘湯溫化水濕。方中茯苓健脾利水;桂枝溫通經脈,助陽化氣;白術燥濕利水;“久病及腎”,腎為水臟,故配合李可老中醫之經典腎十味,補腎精、溫腎陽,以蒸化水液;紅參大補元氣,桂枝助紅參之陽并化氣,助瓜蔞、薤白寬胸散結,以行氣滯;《靈樞·經脈》記載“心主手厥陰心包絡之脈,起于胸中,出屬心包絡,下膈,歷絡三焦”,故加木香通行三焦。此方補中有散,散中有補,故療效頗佳。
苓桂術甘湯雖然主要治療痰飲之證,但根據中醫學之“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理論,本方所治疾病頗多。本文中四個典型病案,皆與水濕痰飲有關。胸腔積液、腹水、口角流涎、心包積液等均為水邪的外在表現,究其病因,不外乎與肺、脾、腎有關,但均表現為虛實夾雜,因此水濕痰飲主要責之于臟腑虛損,正如《內經》所云:“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氣、血、水乃人體正常物質,其中某一項病變,必然會影響到其他兩項。治療上還是著重調理肺、脾、腎,兼顧氣、血、水。肺主氣,脾生血,腎主水,故調理肺、脾、腎為本,治療氣、血、水為標。如此標本兼顧,則效果甚佳。方中茯苓歸脾、腎經,調脾腎而行水;桂枝歸肺經,化氣行氣血;白術歸脾經,益氣健脾、燥濕利水。另外,白術有收澀之功,可以防止桂枝發散太過。甘草歸心、脾、肺、胃經,補脾益氣,潤肺,調和諸藥。因此,苓桂術甘湯除溫化痰飲功效之外,還有調氣行血利水之效。臨床上應詳細參詳,靈活運用,方能獲佳效。
[1] 佟雪飛,郭海軍.肝硬化頑固性腹水的治則方藥淺析.江蘇中醫藥,2014,46(1):65
[2] 何婷婷,陳維銘,錢涯鄰.論缺血性中風血腦屏障病變玄府病機.江蘇中醫藥,2015,47(1):8
編輯:吳 寧
R289.5
A
1672-397X(2015)08-0054-03
丁艷霄(1974—),男,本科學歷,主治醫師,研究方向:中西醫結合治療內科疾病。doctorbym@163.com
2015-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