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烊

安寧

李美生在梁山，卻未曾遺傳一點梁山好漢的運氣，總是頻頻倒霉。

第一次與人紛爭，是她開的飯館里來了兩個吃白食的痞子，有些常客眼神暗示，別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但李美偏不信邪，拿了菜刀就沖出來。兩個小痞子完全沒將她的菜刀當回事，其中一個還主動迎上前去，李美就在這樣的挑釁中，一刀砍下去，痞子驚得手足無措，想要逃跑，卻發現拔不動腿，第二刀砍在右腿上了！她想做老百姓的夢，就這樣在生活剛剛有了一點起色時，被她的梁山氣概，給毀壞掉了。

東山再起，同樣是經營飯館，她彪悍如初，卻疏忽了對孩子的照顧。常常是七八歲的女兒一個人坐公交來到飯館，用飯盒將飯菜捎回家去，喂兩個雙胞胎弟弟一起吃。

有一天下著大雨，李美的小飯館里因為這場雨，生意卻是出奇得好。她忙得正不可開交，女兒忽然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臉上還掛著淚，原來是被電視里的恐怖鏡頭嚇住了，穿上拖鞋就飛跑而來。

試圖在媽媽的懷抱里尋找點安慰的女兒，卻被劈頭蓋臉地一通訓斥。訓斥完了女兒，李美繼續為客人忙著端茶倒水，完全將受了驚嚇的女兒給忘記了。等她端著剩菜，不小心撞到女兒身上時，才又想起這孩子。嘩啦一聲，盤子全掉在地上，一時間顧客們全朝她和女兒看了過來，可憐的女兒被看得沒了顏面，再一次哭起來。李美在那一刻，大約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地孤獨無援，常常在人前被父母呵斥怒罵。她也正是因為有了如此焦躁的父母，才從小缺乏安全感，宿命地讓此后的人生曲折不定。

尚未哭完的女兒，就這樣在人群注視之下，用笤帚打掃干凈地上的碗盤，悄無聲息地向往常那樣，走到水池邊，清洗滿盆的碗筷。李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拿過一塊毛巾來，遞給女兒，示意她不用洗了，而后她自己卷起袖子，迅速地清洗著高高的餐具。她只想洗完了這些，就將餐館打烊，帶女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