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暗示（選五）

水云煙

1

與那雙眼睛，是遭遇。

對她來說，那是風暴。是流沙。

被洗劫，被席卷。無招可擋

它撒播著渴望的種子，卻又

石刻般，久經考驗。

不能賦予它明亮。它深邃、犀利

冷冷的熱烈

不在黑白間轉動的眸子，凜凜的。

仿佛攜帶妖風，撩你。冷如鐵鏈，抽你。

在它的視界里停留，很危險

更不能，被它看穿

2

她喜歡他的唇。

很糟糕，這時，她試圖比喻

豐潤，飽滿，棱角奢華。

她想提著劍，含著蜜，不帶溫度地

進入那燦爛的門庭，做失語的飛天。

更加糟糕的是，它先被她比喻成

令人垂涎欲滴的水果。她忽略了

駐扎在它上面的，是四季還是咒語。

或許那是洞口，跳動著黑色的火焰

那里有豹子咽喉里的寶石，或許

烏鴉，也會從洞口里竄出……

她打了一個冷戰，揮霍掉她瞳孔里最后的光芒

站在鏡子前，涂抹唇膏

玻璃背后的水銀湮滅了哀艷的殷紅

3

使她迷失的，不僅這些

她是一個倨傲的公主，竟然落敗進

他荒煙蔓草的牧場。那瘋長的，毒草

那蓄滿腮邊的胡須。它蔫蔫的倔強

簡直具備調動腎上腺激素源的魔力

想象它花白的時候，是令人

親近，還是隱匿凜冽？假如

將它當谷物一樣收割，赤腳走在秸梗上

刺痛的尖叫，是不是會叫醒春天

再或者，那是他耍弄口舌拳腳的梅花樁？

4

她還曾經捕述，他眉間注滿滄桑的

八字皺紋和嘴角上的法令紋

在她看來，那是江湖，是風月。

充滿玄機和秘密

她端著瓷器，坐在法令紋的最深處

收藏他嘴角流失的汁液，浸泡一個女子的柔弱

并在他眉頭的皺紋里，種上一棵山楂樹

說嫩芽，就是劫難。枝椏，就是蔥郁的失態

5

她再次試圖，更簡潔地構思

愛他體內的蒼茫，那里曾有個

完美的版圖，還有個他自己命名的小島

她的眷戀組成更多的病語

試圖從他眼神里尋找父性，這也未能逃離恍惚。

仰望也滋生成了頑疾。甚至

丟失了高寒之處的天梯

有什么能阻止她像云煙一樣飄零、凍結

以六瓣晶片的消融，投身下去

那夢寐中醒來的人，輕撫著掌心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