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企銷售費用推高藥價現象淺析
——關于藥品價格形成機制的調研報告

●顧華曄 胡新德 任 勇 楊 柳

藥企銷售費用推高藥價現象淺析
——關于藥品價格形成機制的調研報告

●顧華曄 胡新德 任 勇 楊 柳

一、藥企銷售費用現狀

從財政部駐江西專員辦對某藥企的調查數據來看，2013年度毛利潤率高達82.49%，而其銷售凈利潤率僅為8.08%，主要是期間費用吞噬了大量的利潤，其2013年銷售費用高達25.34億元，占收入的67.13%，這些銷售費用大多以會議費、業務宣傳費、學術推廣費、市場開發調查費等各種名目列支，款項支付給一些中介服務公司，主要用于支付銷售折扣。企業的這種行為推高了藥價，生產成本5元以下的藥品零售價格均高達40到80元，從生產成本到終端售價的加成高達15-20倍。(見表1)

分析各大醫藥上市公司年報數據看出，2013年度醫藥板塊179家上市公司中有17家公司的銷售費用占主營業務的收入比例高達40%以上，沃華醫藥、永生投資等公司的銷售費用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超過50%。且從2011年到2013年的情況來看，這些公司銷售費用的增長率普遍高于其營業收入增長率。（見表2、表3）

從上市藥企銷售費用構成來看，其列支的名目較多，主要包括銷售人員薪酬、日常行政費用、市場推廣及維護費等。可以看出，處方藥企業以市場費用、會議費、咨詢費列支的銷售費用是主要科目，占比都在70%以上。因為《企業會計準則》并沒有作出具體規定，所以在各家定期報告中披露的財務報表附注里，銷售費用的細分科目各有不同。常見的科目為職工薪酬、市場費用、會務費、業務（招待）費、差旅費、廣告（宣傳）費和運輸費，企業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調整科目，部分企業出于銷售渠道的考慮，還有租賃費、折舊費等銷售用建筑設備的費用。舒泰神是銷售費用占營收比重最高的醫藥公司，比例高達73%，同比增長19%。在銷售費用明細中，舒泰神支付的咨詢推廣費高達5.9億元。(見表4)

（二）銷售費用與企業利潤并無正相關關系

調查發現，藥企銷售費用與企業利潤并無正相關關系。相反，表2所示業績最好的恒瑞醫藥，其銷售費用與凈利潤的比例是幾家公司中最低的。藥企的毛利率和凈利率驚人懸殊，實際上藥企的銷售費用吞噬了企業利潤，一些公司的銷售費用甚至超過了其成本支出，形成了一種病態的增長機制。

如2010年至2012年，三精制藥廣告費用分別為4.6億元、5.09億元和5.05億元，相應的凈利潤分別是3.33億元、3.98億元、3.63億元。然而，2013年以后，高額廣告費的效用開始下滑。公司2013年實現營業收入 31.77億元， 同比下滑21.91%；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646萬元，同比下滑98.23%；在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上市公司的凈利潤為-2527萬元，同比下滑107%。廣告費用超過了凈利潤的66倍。

（三）虛列銷售費用導致大量第三方中介公司存在

大量的銷售費用有一部分是實際發生的，但還有一大部分只是提取出來以銷售費用的名義將資金轉入第三方中介公司，這類公司大多以咨詢服務公司的面目出現，沒有實際業務，主要依靠逃稅洗錢、倒買倒賣稅票、做兩套賬等得以生存，成為了企業套取資金的黑色地帶。這些公司還有一部分本身就是由藥企實際控制的公司，其資金去向下落不明。

春秋戰國時期，亂世滔滔，社會顛簸，政治失序。在此背景下，重在政治實踐的公羊學所要解決的是亂世中的王道王法問題，希望以此給痛苦無望的歷史提供另外一種發展的可能性。其中，大復仇說即其基本思想之一。

表1 藥企藥品加價情況 （單位：元）

表2 醫藥上市公司銷售費用占比情況（單位：萬元）

表3 醫藥上市公司營業收入及費用增長情況

表4 9家醫藥上市公司市場類費用占銷售費用的比重情況 （單位：萬元）

二、藥企銷售費用推高藥品價格的原因分析

（一）藥品加價率管制政策讓市場價格競爭機制失靈

現行的藥品加價率管制政策違背了基本的經濟規律。無論是順價加價15%政策和零差率政策，都倒逼藥廠抬高定價，因為供貨價越高給醫院帶來的收益越大，這種價格悖論導致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即藥價高、回扣高的企業淘汰藥價低、回扣低的企業，促使藥品價格嚴重偏離價值，安全有效的廉價藥退出市場，各類偽新藥占領市場。也導致集中招標采購制度成為了滋生腐敗的溫床，重創政府公信力。

（二）公立醫療機構雙向壟斷，醫生收入大多來自藥品回扣

公立醫療機構壟斷了藥品零售市場,有70%以上的藥品通過醫院銷售。在目前“以藥養醫”的體制下，醫生的工資收入普遍偏低，其總體收入的一半以上來自于藥品提成回扣，這就導致醫生不得不大處方、過度用藥，激發醫患矛盾，惡性事件頻發，導致了藥價虛高、藥物濫用等一系列嚴重問題。再加上醫院對醫生的處方權監管失控，一些醫生不在正規處方簽上開藥，也不登錄醫院的信息系統勾選藥品，而是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藥品名稱，蓋上醫生姓名章或留下暗號，要求患者去某個指定藥店購買藥品，藥店負責統方，醫藥代表則將回扣送進醫生的口袋。

（三）政府行政干預過多，導致賄賂現象在醫療衛生行業較為普遍

無論是藥品加價率管制政策、藥品集中招標采購制度，還是國家基本藥物制度、基本醫療保障藥品報銷目錄制度，都是國家逐步推動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重要舉措，本意是在保障公民公平享有醫療衛生資源，但這些制度在實際執行中卻跑偏走樣，成為了藥品生產企業在各個領域的準入門檻，在“高定價、大回扣”的非法營銷體系下，國家每出臺一項新政策，藥品生產經營企業就要公關眾多政府官員，包括但不限于發改（物價）機構、藥監部門、衛生部門、人社部門、工商稅務部門……牽出大量腐敗窩案。這就直接導致了藥品生產經營行為扭曲，虛列各類費用套取資金用于各類商業賄賂。

三、構建健康醫藥衛生管理體制的政策建議

針對上述情況，為徹底解決藥價虛高的問題，本文認為核心是限制政府部門在醫藥衛生管理體制中的作用，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政府應充分發揮引導示范作用，合理調動醫院、藥企等各方面的積極性。

（一）取消政府管制政策，充分發揮市場價格自由競爭機制的作用

黨中央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凡是能由市場形成價格的都交給市場，政府不進行不當干預”。因此，應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減少政府干預，逐步取消一系列政府管制政策，減少藥品流通的中間環節，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促使藥品的銷售由公關型向市場化轉變，讓企業自發地控制費用，通過正常的市場競爭降低藥品價格，擴大市場份額。

1、取消價格管制政策。目前一系列價格管制政策的存在導致價格形成過程中沒有充分運用自由競爭的市場機制，“劣藥驅逐良藥”的現象非常普遍，行政干預的效率非常低下。因此，應放開對藥品市場的價格管制，醫保基金支付的藥品、專利藥品、醫保目錄外血液制品等分別引導市場價格合理形成或建立多方參與價格談判形成機制等，而低價藥品按現行政策執行，繼續執行日均費用上限標準控制。

2、取消招投標制度。許多藥品生產企業在招標環節中弄虛作假，哄抬藥品價格，再加上有些企業為了入圍招標目錄，采取各種公關手段，這種扭曲的競爭行為，使得藥品價格節節攀升。藥品省級集中招標采購制度運行多年，招標主體與采購主體分離，招標后并不能確保合同履行，目前形成了“只招標，不采購”的格局，很難實現“招采合一，量價掛鉤”的初衷。建議取消藥品省級集中招標采購制度,搭建全國醫藥交易平臺，讓各方通過交易平臺公平競爭，促進合理藥價的形成。

（二）加快醫療衛生體制改革步伐，完善補償機制

要進一步加快醫療衛生體制改革的步伐，切斷醫院、醫生的經濟利益與藥品收益的關系，完善公立醫院經費來源的補償機制。一是打破公立醫院的壟斷地位。一方面，降低醫院準入限制，并對公立醫院實行產權多元化改革，同時允許醫師多點執業，將民辦醫療機構納入醫保定點范圍，從而緩解醫療機構雙向壟斷的局面；另一方面，改革醫生處方制度，規定醫生在開處方時只開藥名，而不是商品名，這樣患者就可以根據自身需求和偏好自行選擇生產廠家，促進門診藥品零售業務向藥店轉移。二是改進醫保付費方式。目前的醫保付費制度無法對醫院的用藥發揮制約作用,按比例支付的現狀一定程度在鼓勵醫院多做檢查、多開藥，造成了醫保基金的大量浪費。建議醫保支付實行按病種定額包干給付，超支不補，結余歸醫院，以促進醫院給患者合理用藥。此外，醫療保險應積極發揮談判監督作用，促使醫療服務改善。

（三）加大財政資金投入力度，加強企業會計監督

藥品是一種特殊的商品，也是一種具有正外部效應的準公共產品。因此，政府應進一步加大對醫療衛生事業的財政投入力度，同時加強對財政資金、醫保資金的監督管理，加大對企業會計監督的力度。

1、加大財政資金投入力度。由于財政對各級公立醫院撥款普遍不足，財政投入遠不能滿足醫院日常的人員和行政開支，公立醫院成為了全面追求經濟目標的獨立經濟核算主體，因而逐步形成了醫院目前的以藥養醫機制。因此，應進一步加大對醫院的財政投入力度，切斷醫院經濟利益與藥品收益的直接聯系。

2、加大對企業開展會計監督的力度。隨著企業預算管理、外部監督檢查等制度的不斷深入完善，企業套取現金設立“小金庫”的空間正在被不斷壓縮。而在成本費用中列支咨詢、科技、宣傳等軟服務費用的金額和比例呈不斷上升的趨勢。醫藥企業期間費用居高不下，費用開支五花八門，與企業財務部門監管不到位息息相關。醫藥企業的財務部門大都淪落為銷售部門的服務機構，為銷售部門發生的費用報賬大開綠燈，使得許多不真實、不合法的票據得以蒙混過關。因此，財政部門應加大對企業開展會計監督的力度，加強會計部門的獨立性，對不真實、不合法的票據要堅決予以抵制，以此減少違法違規問題的發生。同時清理整頓那些沒有實際業務的咨詢服務公司，尤其對一些以代開發票為生，助長企業套取資金的咨詢服務公司，一經查出必須堅決予以取締，凈化市場環境。■

（作者單位：財政部駐江西專員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