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挺胸抬頭做女人的是她,嘴巴飛刀不饒人的也是她。她涂著紅唇殺入政界,露出乳溝針砭時事。陳文茜,讓女人大開眼界,讓男人又愛又怕。最近她又放言,從來“只有一刀切的豬肉,沒有一刀切的議題”。這樣一個到處立“規矩”的女人,眼里的世界到底什么樣?且看寧愿沉默也絕不說謊的SISY小妹,跟你講真話。
每個人在愛面前皆俯首稱臣,尤其女人。無論老少美丑瘦胖高矮,都忍不住渴望人生至少擁有一段愛情的神話,深深戀慕,無可撼動。
“愛是一切”,男子約翰·丹佛(John Denver)如此歌唱著。但男人的歌畢竟與他們真實的愛情態度差異極大,當這些歌詞“如果愛”、“愛是一切”滲入一名女子耳朵里,“愛”真的成了她的一切。無盡地愛著、沒有保留地愛著。據說女人的前身,本是高溫的熔巖,所以此生只能不斷燃燒自己,愛盡一切。
可惜就是忘了愛自己。
“自己”是什么?自己是一種低音,在你的生命中盤旋;而你愛的男人,往往以高音的旋律出現,他盤踞了你多數時刻的耳朵,使你忘記了屬于自我的生命低音。逐漸、逐漸地……低音斷了弦。等有那么一天,鐘愛的人離去了,或者“背叛”了,那根斷了許久的低音弦早已硬化。剎那間,你接不起來那些斷弦,當然更拉不出曲調。沒有了高音,低音早已消失,你的人生瞬間墜入可怕的寂靜,孤獨以四面八方無所逃避的方式涌向你。如此敗北,如此迷失,一步路也跨不出去,你覺得失去一切。
悲哀的是女人往往此刻更盲目,更需要愛情,甚至饑不擇食,只盼著在千萬人中尋覓一個牽起你的手的身影。
但這一切可能只是錯覺。身影,很快又化為幻影。可能得等到刀子插更深、更多次,女人才驚覺:原來生命從來不該寄托于他人身上。這一刻他拉你的手,下一刻他轉身而去,一切本來都會“過去”。說得更坦白,除非你“命好”、“短壽”;女人即使找到一位終老的伴侶,有一方也會先行離去。生命中出現的一切,都不算擁有,一切只是時間的長短,一切皆是惘然。
除非你記得愛自己。
什么叫愛自己呢?女人很荒謬,不管是什么對象都懂得如何好好愛他:照顧先生,體恤他的面子,當他的后盾,給他一個溫暖的窩,當一名靜默的聆聽者與隨時空降的陪伴者;對兒女,無微不至,噓寒問暖,疼了就往懷里攬,苦了媽媽為你撐。但如何愛自己?“自己”是什么?它沒有典籍參考,沒有傳統指導。愛自己是否意味著今晚晚餐不做了,先生嘮叨抱怨不忍了,兒子叫他自己出去想辦法呢?
根據統計,女人若熬到五十年金婚,她大概需要燒五萬四千頓飯,她是廚房里終身的仆役,寒暑不停業,“母親溫馨的味道”是她唯一獲得的報償。
女人的“自己”是什么?這是一堂自小沒有人教導你的課程。
女人成長的每一步路,每一個形象,都是為了“成全”他人。讓我們如手術刀般看一下什么叫“成全”:就是“砍掉”自己的一部分,彌補他人殘缺的那一塊,將之補“全”。能否做到“成全”,是斷言一名女子是否優雅賢慧具備美德的標桿;而一名男子如果以“成全”妻子為職志,人們就會為他叫屈,同儕們嘲笑他,連他自己心里也難免最終頗為扭曲。“成全”不是人類的共同美德,它通常只加諸于女子身上。
于是每個女人自小即頂著這個美德的大禮帽,一步步地訓練自己。相反地,男性的教育卻偏執地教導他們“爭奪”、“英雄”;沒有一個“杰出”的男人需要擔心自己會因此娶不到老婆;但“杰出”,卻是多數女性愛情的詛咒,因為她們只成全了自己,成全不了男人。
赤裸裸地支解這些女性在“社會·愛情·美德”立足的大戲,我們會發現女人要扮演好“分內之事”,就得“貶抑自己”,然后交換“愛”,交換一路沉湎“愛是一切”的故事。
那是一場貶抑自我的交易,它感覺很美,但其實沒有那么美。
于是我身邊許多失去愛的女人,像沒有魂魄的幽靈;每天早餐最重要的不是打理自己的維他命或生活秩序,而是朗讀一些心靈療愈的文字:“心給出去的時候,就該知道,不可能毫發無損地拿回來。”“人心是慢慢變冷,樹葉是漸漸變黃,故事是緩緩寫到結局。”……而男子呢?他們往往相信自己成長的第一步,就是度過失戀,并且熟悉失望。從苦里成長,學習瀟灑;不是不愛,而是不那么依賴愛。
男人沒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不叫男人;他們相聚,大口喝酒,笑談荒唐,辯論生活態度。我從小喜歡在男人朋友圈子里混,沒見過哪個男人把自己失戀當成昏天暗地的大事,整日搖晃不知如何自處的;除非他是個剛剛嘗到愛情滋味的青澀小子。女子呢?無論十五歲、二十歲、三十歲……五十歲……甚至快六十,還在仰望繁星滿空中,哪一個是“回顧的你”?吟唱何處是“愛的足跡”。
我當然偏袒女性,但和女人們相處時免不了常失耐性,問她:“可否醒醒,談了一輩子戀愛,不膩嗎?”
近日閱讀加拿大國寶級詩人、歌手及作家李歐納·柯恩(Lernard Cohen)的傳記,才不過十二三歲,這位男孩已迷上了催眠術,他對性的渴望,使他指揮家里的女傭聽從指示,躺下來,凝視著他,拿起一支筆,女傭漸漸進入恍惚狀態,他指示女傭脫掉了衣服。那一刻包含神秘的智慧,更充斥對性的渴望。
李歐納在他的第一本小說《鐘愛的游戲》中重溫了那個難忘的時刻:“驚愕、喜悅、恐懼,徹底將他籠罩住了……為了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很久。”“每個男人都忘不了第一次見到裸體女人時的情景,她就像夏娃,皮膚上閃耀著晨光和露珠……”李歐納的書寫與日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川端康成的小說《伊豆的舞女》很類似,迷霧中無意撞見的女性胴體,純潔的召喚……
如果我,一名“杰出女子”,書寫青春時《鐘愛的游戲》《運河上的男孩》,有讀者會隨著我的文字進入那青澀而狂躁的探觸,并且感覺我探觸一名男子的胴體共同感受“美而真純”嗎?
事實上一生書寫愛、歌頌女性的李歐納坦言,自小從他媽媽那兒學到了一件事:“永遠別對女人殘忍,充分依賴女人的奉獻、支持和滋養,而一旦她的愛過了火”……“趕緊抽身離開”。二十三歲時他遇見了終生最愛的女人之一安妮,為她寫下詩詞及小說,但他們的愛情在朝婚姻殿堂途中,突然中止了;理由只因“親密關系,走向沒完沒了的閑話家常”,李歐納提出了分手……多年后他為她寫下幾首夢幻美麗動人的詩句:
安妮走了
還有誰的眼睛
可與朝陽媲美?
我過去不懂它們的美好
現在才如此體會
可是
安妮已經走了。
對男人,愛是夢、是別人的奉獻、是無與倫比的呼喊、是家所系之處、是美好的詩詞……可是愛永遠是其次。
男人不會忘了自己。
女人到一個年齡,或許最重要的學習是放下對愛情的癡念,放下對他人的期盼,把更多的愛給自己、給更值得的友誼。
如果你在生命中找到對的人,彼此好好相愛;若無,請記得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