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季節,應邀參加“皖南國際文化旅游示范區發展研討會”,我來到皖南涇縣的桃花潭。說起桃花潭,大家自然都會想到李白的那首詩,汪倫送別李白的深情厚意被詩句傳頌,留下了千年名聲,桃花潭也因此而揚名天下。
當年讀李白的詩,總覺得桃花潭是詩性的,光名字我就很喜歡。喜歡,或許是因了陶潛筆下桃花源的旖旎和寧靜,曾想象那一汪桃花潭水也如同桃花源一樣美不勝收,桃紅柳綠,碧水漣漪,想著想著就有滿心的歡喜。此時已是深秋,一汪深潭已無桃花夾岸,但行走在水邊依然有那種“緣溪行,忘路之遠近”的神奇和迷幻。桃花潭,在詩詞中存活了千年的一汪碧水,我曾在腦海里反復編織過多次。置身眼前的這隅風景中,霧靄籠罩山嵐,山色如黛,遠遠近近是一片墨綠,白墻黑瓦的徽派建筑倒影在水中,清新綽約的風姿,確實有一種原汁原味的詩意顯影在生命之中。
一千多年以來,桃花潭從詩歌中走出,成了一個載體,它承載了一種歲月積淀的真誠與情誼,一種“汪倫李白情”的人間大義。記得我曾經到過太行山麓的云臺山,在小寨溝的出口處有一涼亭依山面水。登山疲倦之際忽被亭柱上的一副對聯深深吸引,“青山情依依似若劉備望徐庶,流水意潺潺朋同汪倫送李白”,倦意瞬間轉化成了一種感動??梢姡蝗~小舟把一種民族情懷搖進了久遠的歲月。想著當今社會,人與人之間還存有多少這樣單純而無功利的情誼,一種對桃花潭畔久遠的欸乃之聲的眷戀和敬畏涌上心頭。
閱讀《李白集校注》,得知李白在桃花潭作客期間,還寫過《過汪氏別業二首》,即便這兩首詩,也只有關于汪倫的點滴細節?!啊羯姹备罚仞^清且幽。我來感意氣,捶炰列珍羞。掃石待歸月,開池漲寒流。酒酣益爽氣,為樂不知秋?!睆睦畎椎脑娭?,可以得知汪家家底殷實,有別墅,在皖南涇川的山清水秀處,有足夠條件接納李白來家中小住。“疇昔未識君,知君好賢才”,兩人一見如故。用現在的話來說,汪倫一定是李白的“粉絲”。詩人與汪倫情投意合,相見恨晚。主人家的高規格接待,也讓詩人尤為感動。從詩中不難看出早在唐朝, “徽菜”就已經做得十分考究,流芳唇齒了。李白在汪家住得愜意,吃得自在,喝得好像更開心。從詩句“相過醉金罍”、“吳筲送瓊杯”來看,估計這位嗜酒如命的詩人,對汪家的酒,情有獨鐘。
清人袁枚在《隨園詩話》中對汪倫招待李白的情節有一段記載:“唐時汪倫者,涇川豪士也,聞李白將至,修書迎之,詭云:‘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地有萬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桃花者,潭水名也,并無桃花。萬家者,店主人姓萬也,并無萬家酒店?!畲笮Γ盍魯等?。”《隨園詩話》中記載的這個情節可信度有多少,我們無從考證。但是在桃花潭一帶流傳著有關李白與汪倫相會的故事傳說,竟然和袁枚《隨園詩話》的記載同出一轍。至今,桃花潭邊汪倫墓碑還刻有碑文“唐史官汪諱倫也之墓”,相傳也為李白所題寫。
一大早,我一個人站在桃花潭水邊深深呼吸這里清新的氣息,踏上西岸山間的亭子,亭角給人輕盈展翅,凌空欲飛的感覺。此乃詩人當年飲酒作詩之地,故名“懷仙閣”,珍藏著后人的念舊之情。站在懷仙閣上,仿佛“千尺潭水九里村,桃花如雨柳如煙”的景象盡收眼底。倚坐在閣中,我在想,如今,500公里的路程都能朝去夕回,少有那種生死離別的愁腸之念。遙想古人當年在此春賞花柳,秋送飛雁,是何等的愜意,畫境中的山水讓詩仙在此仰天瞰地,縱情山水,靈感猶如桃花潭泉涌,留下了十余首膾炙人口的詩詞。難分難舍的依依眷念在握別的歌聲中,一段千古佳話就這樣代代流傳了下來,桃花潭便承載了一段詩意的歲月情懷和畫意的歷史瞬間……
這次會議安排在桃花潭文化藝術中心,三天的時間,天一直陰著,每天在水邊的徽派別墅前徜徉,眼前的桃花潭氤氳蒙蒙,一幅鮮活的水墨畫時時橫在眼前,其實,身臨其境,人亦是畫中的某個元素或者某個色彩點,有一種別樣的生動。
涇縣是著名的宣紙之鄉,在桃花潭文化藝術中心漫步,思緒會被文房四寶的儒香熏染,顯得那樣雅靜而繾綣。但凡蘊藏著地域文化元素和歷史人文情懷的地方,都會成為一處風景、一座城池、一個村落唯美的韻腳,讓入神往。這不,著名國畫家宋雨桂先生與安徽塞納河畔酒店集團就將此地的歷史文化元素包裝成了一個亮點,他們共同在此地打造一個中國當代藝術家交流與創作基地、中國書畫藝術高峰論壇、文房四寶產業基地、書畫作品交易集散中心、皖南山水古民居旅游觀光度假休閑勝地,在保護這片古老大地的同時,讓遠道而來者在這里閱古賞今、舞文弄墨。于是,更多的藝術大師在這里駐足,這里不僅有了宋雨桂水墨藝術館,馮驥才民間藝術館、韓美林藝術工作室、何家英人物畫藝術館等也相繼在此落成。這些藝術大師們在這里享受李白、汪倫的千古情誼,以詩意的人生藝術觀在此探尋美麗的風光,遙望遠去的帆影,他們在這里揮毫潑墨,在“輕似蟬翼白如雪,抖似細綢不聞聲”的韻律和意境中向人們展示藝術魅力,使得這片千秋的山水鮮活生動起來。
置身其中,不難看出桃花潭文化藝術中心的設計和規劃是匠心獨運的,整體風格與山水和文化如此相得益彰,融合得那么完美,無論是建筑,還是環境布局,都使得桃花潭增色添彩。在談到當初選擇桃花潭建造文化藝術中心時,安徽中國畫研究院院長、桃花潭文化藝術中心創始人韋國平先生對我說,“我們看中這里,就是要在充分保護原有自然和文化資源的前提下,將自然與人文相結合,把古典與現代相疊加,一加一大于二。我們承載著歷史的重任,應該為旅游和文化藝術的傳承和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也為當地文化藝術事業的繁榮和經濟騰飛推波助瀾?!?/p>
在與韋國平先生簡短的交流中,我看到了這位企業家的宏偉愿景和藝術情懷。
眼前,小巷深深,老屋古樸,嶄新的徽派建筑前花草傍道,小橋流水,一種古樸與現代的交織,一種往日曲調的吟哦與現代交響的合奏。此刻,豈止是一道風景,分明是一種精神,一種高雅的念想在心頭綻放?!芭h人村,依依墟里煙”的溫馨況味,在眼前在心中蕩漾開來。凝視渡口,氤氳迷蒙,暗淡的光影柔和而朦朧,水邊的樹木漾著晚秋時日的蒼勁和蕭瑟,船夫手中的木槳劃碎水墨時光,向岸邊靠近,把我的思緒帶離了過往的歲月,送向現代的彼岸。此刻,我仿佛聽到了歌聲,那聲振林越的歌喉是如此動聽,韻味如天簌。抬腳離開的瞬間,我真是割舍不下桃花潭那水墨煙云的意境。不知詩人李白的那次游歷,桃花潭的天空上是否也是這樣氤氳彌漫,那岸上的歌聲是不是如同我臆想的那樣,唱得水波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