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零的白菊花

六十多年前的一個春天的早上，長長的鐵軌碾碎了一朵白菊花。那些純白色的花瓣，在不夠溫暖的陽光里顯得很寂寞。很多年以后，人們發(fā)現(xiàn)每一片菊花瓣都留下了一首美麗夢幻的童話詩——

這朵寂寞的白菊花，就是童話詩人楊喚。鐵軌帶著他和他的詩歌去了遠(yuǎn)方，而他卻來不及開口說再見。那一年，楊喚才25歲。

楊喚出生在遼寧省興城市菊花島，當(dāng)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繼母來了，他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灰姑娘一樣，飽受冷眼，饑餓和貧窮讓他的眼淚流成了小河。直到上中學(xué)，楊喚終于感受到了友情的溫暖，他也開始寫作、畫畫。他非常愛讀安徒生的童話，是安徒生讓他知道，從農(nóng)場走出來的丑小鴨，也能生出一對白天鵝的翅膀。

家

樹葉是小毛蟲的搖籃，

花朵是蝴蝶的眠床，

歌唱的鳥兒都有一個舒適的巢，

辛勤的螞蟻和蜜蜂都住著漂亮的大宿舍，

螃蟹和小魚的家在藍(lán)色的小河里，

綠色無際的原野是蚱蜢和蜻蜓的家園。

可憐的風(fēng)兒沒有家，

跑東跑西，也找不到一個休息的地方。

漂流的云沒有家，

天一陰就急得不住地流眼淚。

小弟弟和小妹妹最幸福哪！

生下來就有爸爸媽媽給準(zhǔn)備好了家，

在家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長大。

十八歲那年，楊喚的父親也去世了。他跟隨二伯父去了青島，成了年輕的報社編輯。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一望無邊的蔚藍(lán)大海，楊喚的心里飛出一首又一首詩歌，他出版了人生第一部詩集。抗戰(zhàn)的烽火蔓延到青島，報社解散了，楊喚帶著兩大箱文學(xué)名著，一路輾轉(zhuǎn)去了廈門。他當(dāng)了兵，在1949年的春天跟隨部隊去了臺灣，從此徹底遠(yuǎn)離了他的故鄉(xiāng)。

鄉(xiāng)愁

在從前，我是王，是快樂而富有的，

鄰家的公主是我美麗的妻。

我們收獲高粱的珍珠，玉蜀黍的寶石，

還有那掛滿在老榆樹上的金紙。

如今呢？如今我一貧如洗。

流行歌曲和霓虹燈使我的思想貧血。

站在神經(jīng)錯亂的街頭，

我不知道該走向哪里。

楊喚又開始寫詩，這一次，他寫的是瑰麗而芬芳的童話詩。他為安徒生寫詩，感謝這位偉大的童話作家一直在內(nèi)心鼓舞著他。在這里，沒有寒冷和饑餓，沒有嘲笑和欺凌，他是快樂的。他站在山谷中說：“為了訪問春天，我來到這綠色的山谷里。”這段時間，是楊喚生命中最綺麗的歲月，他用“金馬”這個筆名寫童話詩。他擁有很多關(guān)心他的朋友，盡管生活并不富裕，盡管他時常會憂郁，但他寫的童話詩令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才華。

楊喚簡直就是一個天才詩人。在他的詩集中，每一首詩都是迷人的，他把對于童年與故鄉(xiāng)的向往，用一支充滿愛與浪漫的彩筆，描繪得美麗而斑斕。雖然他的童年支離破碎，但他從不絕望。他常常會把一份愛心溶在詩里，他愛這個世界，愛小動物們，愛水果蔬菜，更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孩子們。月光、銀色的海、美麗的星子、紅紅的珊瑚，在他的童話詩中自由、悠閑地游蕩，仿佛那一首首童話詩，才是他真正的故鄉(xiāng)，住著他真正的童年。

森林的詩

“太陽好！

早晨好！”

喜鵲小姐第一個睜開眼睛，

打開綠色的百葉窗，

向剛才來上班的太陽，

向剛才起床的早晨，

一遍又一遍地叫。

讀著楊喚的詩，你好像在看一部優(yōu)秀的動畫電影。簡直令人懷疑，畫出可愛龍貓，拍出金魚公主的宮崎駿，是否也讀過楊喚的童話詩？“來了/來了/從椰子樹梢上輕輕地爬下來了/撒了滿天的珍珠和一枚又大又亮的銀幣/美麗的夏夜呀/涼爽的夏夜呀！”（《夏夜》）讀著楊喚的詩，閉上眼睛，你就會見到那個神奇美麗的夏夜，跟著他做一個仲夏夜之夢。“春天在哪兒呀/燕子說/春天在天空里休息/難道你還沒有看見忙來忙去的云彩/仔細(xì)地把天空擦得那么藍(lán)又那么亮？”在楊喚的童話詩里，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一切都是可以自由交談的。

世界那么大，那么美，楊喚才剛剛長出詩意的翅膀，還沒來得及飛向廣闊的詩歌的天空，那雙翅膀就被命運無情折斷了。他也許是想跟隨長長的鐵軌，去遠(yuǎn)方旅行，那前方的路是否也有提著燈籠的螢火蟲送他回家？時光過去好多年，楊喚留下的童話詩卻像花瓣上的露珠，晶瑩透亮，滋潤著孩子們的心。當(dāng)你翻開他的詩集，讀到那一行行迷人的詩句，抬起頭的時候，會看到好像有一朵白菊花在風(fēng)里搖搖擺擺，它那么完整，那么澄凈，永不凋零。

（責(zé)任編輯 楊 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