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絲剝繭的蝴蝶效應

最近一連幾期都在和幾個上了年紀的美國攝影師聯絡，接觸多了我發現他們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當你在和他們聊天的時候，不管這個話題是否與約稿或是攝影等工作事宜相關，他們都是以一種毫無年齡差的狀態在和你交流，他們可以對你的英文名字感興趣，他們也會去看你推薦給他們的電影，他們甚至還會和你大聊特聊中國的餃子是不是還有巧克力餡的存在。如果他們不是刻意告訴你他們已經年過花甲，單從聊天的口吻中你是很難分辨他們的年齡的。

但在聊天之余，我堅持相信自己看到的并非是一種單純的心態上的年輕，歲月總會在他們身上留下些什么，在他們年輕的心態之下隱藏的是人生閱歷所帶來的思考。當這期采訪結束的時候，我讓E. E. McCollum提問自己一個問題并回答，于是他給自己提出了下面這個問題。

E. E. McCollum：如果當你不能再做一位藝術創作攝影師，你會從事一個怎樣的攝影工作去做？

E. E. McCollum：我非常羨慕攝影記者這個職業，他們不僅身處危險的工作環境之中，他們拍攝的圖片也能夠真正改變人們看世界的角度。美聯社駐越南戰地攝影記者Nick Ut （黃功吾），他在1972年22歲時的拍攝的作品《戰火中的女孩》獲得普利策新聞攝影獎，當面對這張照片中凝固汽油彈襲擊裸跑而來的小女孩時，人們無可否認戰爭的殘酷。至今已過花甲之年Nick Ut仍然為拍攝優秀新聞照片而四處奔波著。

FOTO：“人體”出現在你的作品中代表了什么特殊的含義？

E. E. McCollum：無可置疑，赤裸的胴體一定散發著無盡的迷人氣息，當一束光灑落在肌膚上，我想沒有什么比這個更美，這也是我從一開始便執迷拍攝人體的原因，我還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在攝影創作上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闡釋的元素——人體，而非關乎性別，對的，這就是我想要表達的最根本的。

FOTO：和我們聊聊Cocoon這組作品。

E. E. McCollum：距離Cocoon這組作品的完成已經過去了四年多的時間，還記得當時對這次創作起到重要一環推動作用的人是我曾拍攝過的一位模特Katlyn Lacoste，這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模特，也正是因為他的提議，我才開始思考關于Cocoon的創作，并且迅速地被這種表達方式所吸引，將身體置入在輕薄的紡織物之中，換句話說，這種方式可以充分地將無形的空間變為有形可見，這也是我開始對創作Cocoon這組作品產生興趣的第一個原因；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開始執迷于這些關于繭的照片，因為我發現，它們營造出的感覺仿佛將身體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并且我也希望當這些作品公之于眾的時候，會給觀眾創建一個神秘的觀感，讓他們能夠體會到一個對空間的不一樣的展示。

FOTO：完成這組作品你用時多久？

E. E. McCollum：Cocoon是在斷斷續續中完成的，從2011年開始，我并沒有完整的計算過，因為與此同時我還進行著其他的拍攝項目，大概一個月會進行1～2次完整的棚拍，所以也只能通過圖片的數量來推算拍攝周期了。

FOTO：在拍攝創作中最讓你難忘的是什么？

E. E. McCollum：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兩件事，尤其是想起了我和模特一起工作的時候，我試圖回想在拍攝時腦海中的理念。我也許會預想一個或是一組我期望得到的圖像，但在我的腦海中一定會有一個或多個引導我走向我希望得到的方向，這些方向會經常被帶入到我的工作之中。舉個例子，在我最近的一個拍攝項目中，我想看看是否能夠通過對模特本身的天賦和能力的表達來為拍攝錦上添花，我并沒有提前就將具體的畫面考慮好，但通過上述的概念我想通過對模特們的探索來讓拍攝進一步拓展。并且不得不說的是，正是因為這些拓展的補充，成就了其他兩個項目得以實現。很多時候，我只是拿著手中的相機四處轉悠，像一個被邀請來看展覽的觀者，看看會有什么樣的圖片出現。拍攝的過程通常不與一幅圖片或是一個項目有什么關聯，但卻會得到我喜歡的圖片，一個拍攝項目在進行中所呈現給我們的就好比生活的下一秒是什么樣子，我們誰也猜不出。

去年我在美國的西南部四處游蕩，并且拍攝了一些照片，我著實開心，因為那些畫面都是獨樹一幟的。說了這么多其實想表達的就是，有時隨意拍攝得到的一些畫面，很有可能就能夠被串成一個項目，而接下來我要做的工作就會遵從這一指向，專注向前，去完成這個項目。

FOTO：你的作品似乎多用黑白色調來呈現，這樣表達的理由是什么？

E. E. McCollum：我傾向于拍攝有強烈圖形呈現的照片，黑白攝影對于圖形元素的呈現能夠起到更為突出的作用，經久耐看，這是我多選用黑白方式表達作品的最主要的原因。而當我拍攝了彩色調的作品時，便會第一時間迅速上傳到Facebook上。

FOTO：新的拍攝計劃是什么？有什么特別關注的元素？

E. E. McCollum：除了為Cocoon系列進行補充，我還開始投入到The Shadow系列作品的創作之中，這是一個將光與人體以影子呈現出來的拍攝項目。事實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項目也正在進行中，是關于我和我的狗在散步時所拍攝下的畫面，在我的住所附近有一個小池塘，當我不用將大把時間泡在工作室的時候，我就會將相機對準在池塘周圍散步的狗，開始拍攝時我只是覺得好玩，為了避免一成不變，我慢慢發現在這些圖像中存在一些觀點，并且有著一定的內在聯系，于是我便開始這一新的項目，目前我希望我能夠將這個小項目貫穿全年，捕捉下池塘的四季變化。我所在的地方位于北美，所以冬天到來一定會捕捉到很多冰雪和植被的驚人畫面！

此外，最近我還非常想進行膠片拍攝的嘗試，也不知這個念頭是在哪兒冒出來的，就好像突然想嘗嘗好多年前吃過的某種食物。為此，我買了一臺二手的瑪米亞雙反相機來試水，我還翻遍了家里想把那臺老佳能AE-1找出來，但似乎無法找到它了。

FOTO：聊聊你對自己拍攝風格的認識？

E. E. McCollum：當我從父母手中接過那臺柯達相機時，我只有5、6歲。同時他們還給我買了一套沖洗膠卷工具，我的父親教會了我如何使用。雖然我記不清開始的時候自己拍了些什么，但我的祖父母應該是我那時經常拍攝的主角之一，攝影會讓記憶變得神奇，而照片會將你拉回到最初的記憶之中。一次拍攝很難讓你建立自己的風格，有時得到的一張照片雖然看起來很誘人，但那并不一定就能代表你的個人風格，慢慢的我明白了，一天一天的工作便是我的風格，也就是說我的風格恰恰是在無數次的拍攝中不自覺地樹立起來的。一組拍攝下來，通過對成片的整理，哪些要舍哪些要留，這些讓我明白了，我的眼睛看到的，最直觀的，取舍之后的，便是我的個人風格。

FOTO：你認為決定一幅作品是否有價值的關鍵是什么？

E. E. McCollum：老實說，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很多時候，我拍攝了一幅照片，我自己真的很喜歡，但卻并沒有其他人來欣賞它，或是能夠在其中看到我所看到的，感受到我能感受到的。而在有的時候，我拍攝了一幅照片，我自己并沒有那么為之興奮，每個人卻都很喜歡它。我的妻子告訴我，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屬于它的歸宿，我想她是對的。

FOTO：除了攝影還有其他的興趣愛好嗎？

E. E. McCollum：我不認為攝影算是我的愛好，因為它應該算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它讓我的雙眼變得銳利、視力保持健康、工作能力出色，這些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致力于我的攝影創作，與圖片的感情難以割舍，雖然目前我也希望嘗試去到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工作，但攝影仍然是至關重要的。我不能想象生活沒有它該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