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風自南

文圖/陳長吟

飄風自南

文圖/陳長吟

1

“飄風自南”是一塊匾，掛在周公廟內。語詞出于《詩經·大雅·卷阿》篇中的“有卷者阿，飄風自南”，由清時廟王村學士王麟寫于道光二年（1822），大楷涂金，清神醒目。

可以想象，一陣陣清涼的和風，從南邊的川道上吹過來，夾帶著麥香與草味，在鼻中回旋，在身上撫摸，在心頭流動，那是多么愜意。

第一次到周公廟，我就被它的優雅環境所吸引。它位于陜西省岐山縣城西北6公里處，面向秦川古道，背靠鳳凰山，東、西、北三面以山為墻，南向敞開，狀若簸箕。

朋友徐岳說，他在廟內住過一個夏天，暑熱的中午出外去汗流浹背，但晚上室內還要蓋薄被子。院里樹木茂密，卻沒有蚊蟲，甚為奇特。

岐山文友道，古時天下鳳凰鳥可能不少，但能鳴叫的只有此地。這是周文王棲息在鳳凰山上，親耳聽到的，故有“鳳鳴岐山”之典。

廟主楊慧敏介紹，當年，這兒是周王朝貴族祭祖游歌的場所，也是中國最早的風景區。《詩經》中記載：“豈弟君子，來游來歌，以矢其音。”

話都有理有據，加深了我的印象。

2

幾十年前，我就來過周公廟，當時游人較少，感覺寂靜自然。今年再來，還是原樣，古風老貌，沒有過度開發。又見周公，飄逸依舊。

陜西的歷史文物遺跡很多，看大秦，要去咸陽和臨潼；尋漢唐，要在西安城內外；敬佛教，要到終南山前……但要追溯時間更早的周朝，還得來寶雞及岐山。

這座周公廟，建于1380多年前，其中有30余座古建筑，厚碑石刻眾多。走著走著，一棵大樹橫躺路邊，這是漢槐，別看它老態蒼蒼，但生命力不衰，即便站不穩了，全身側臥，那枝干仍然向上長，逢春又吐綠芽。

周公廟內，最有名的，當然是三公殿了。在周公的獻殿門庭，我看到一副楹聯，內容是：“制大禮作大樂并戟大亂大德大名垂宇宙，訓多士誥多方兼膺多福多才多藝貫古今。”基本上概括了周公的功績。在太公獻殿，也有一副楹聯，內容是：“此老天下稱大老，惟公終古配周公。”在召公獻殿，仍有楹聯：“愛遺甘棠留古今，故尋周跡赴卷阿。”都描述得很準確。

要詳解內情，可去讀《史記》；想聽故事，有《封神演義》參閱。

最觸動人心的，我覺得是民間傳奇人物姜嫄和后稷。據說姜嫄野祭時踩踏巨人腳跡，懷孕生下后稷，以為不祥，便丟棄于隘巷，而過往牛、馬都避而不踩；又丟棄在山林，適逢林中人多，再棄于南河巨石上，飛鳥來用翅膀遮蓋，母狼來用乳汁喂養。于是姜嫄以為稷是神物，遂抱回撫養。人們尊稱姜嫄為“圣母”。后稷便是周朝的始祖，他研究各種糧食作物的規律，教民種植，開始了莊稼生產，延續到今。

姜嫄正殿的楹聯是：“培斯世奇男異女，育周家圣子賢孫。”

3

周公廟最熱鬧的時節，是香火廟會。每年農歷三月十二日至十四日，會有陜、甘、寧、川、晉、豫各地的群眾，前來求神祈子、焚香還愿。

每天幾萬人，簇擁在廟前廟后、山上山下。那幾天簡直是鄉村的狂歡日，各種戲曲輪番登臺，各種雜耍陸續出場，各種小吃攤鋪密布，從懷中的小孩到百歲老人，都處在興奮狀態。

據說周公廟求子特別靈驗，因為有姜嫄圣母的精氣神保佑。廟內西臺上建著“踩孕樓”，樓中有姜嫄踩過的石頭腳印，年輕婦女們進樓后不能說話，默默地燒香磕頭，然后抬起腳來，在石頭腳印上也踩一下，再低頭退出去。

周公廟碑亭

周公塑像

有孕、生子，還愿時帶著羊羔來，用開水一燙，羊兒鳴叫，“圣母”姜嫄就聽見了。舊時廟會期間，院里到處都跑著羊只，守廟人頓頓吃羊肉泡饃。現在演變成紙羊，寫上字燃香火一燒，算是還愿了。

廟后的大殿溝，人們叫它“情人溝”。百米長的溝里，挖了許多窯洞。難受孕的女子，燒香后，當晚要與男人在窯洞里過夜，接受周公廟天地靈氣的感染和祝福。這男人，可以是丈夫，可以是情人，可以是偶遇……

這當然就有些民間傳說的色彩了。不過，中國很多有趣的事兒，是老百姓口口相傳下來的。在傳講時，未免就加進了想象與夸張的成分。

“情人溝”只是口頭野史，但溝里的窯洞還在，神秘尚留其中。

4

朋友說，周公廟有三靈：一是踩孕求子，二是八卦算命，三是玉石爺治病。

八卦就不說了，這玉石爺治病，卻有名堂。

在廟后的半山上，有個玄武玉像洞。據《岐山縣志》載：“昔年雷雨大作，山崖崩塌，閃顯而出。”洞內有漢白玉石雕玄武像一尊，高1米，通體潔白，面部豐滿，披發無冠，赤足戎裝，足踏龜蛇，仗劍而坐。人們認為這就是玄武的化身，取名為玄武玉像。因其質地為玉石，當地人俗稱為“玉石爺”。更為神奇的是，這尊玉石像與地底下的青石山體沒有分離，系一塊連山石。

很早以前，當地的群眾中就有“摸玉石爺像可治百病”的說法，人們到廟里來，身體哪兒有毛病，就摸一摸玉石爺像的哪兒，再拍拍自己身上相應的部位，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由于摸的人多，時間長了，玉石爺凸起的腦門和鼻梁已經凹了下去，身體明亮光滑。廟會期間，摸像的人要排成長隊等候。

是否真有效果，不太清楚。反正沒有經過科學驗證。但來到周公廟的人，都會上去摸一摸，民間信奉約定俗成。

哪怕是心理作用，也要試一試。向往美好，是大家的共同愿望。

玉石爺像

玄武玉像洞

德潤泉

5

周公廟發現了甲骨文，新聞爆熱。

甲骨文是中國古代文字中最早并體系較為完整的工具。

2003年12月14日，來自北京大學的徐教授，在周公廟散步時，無意間踢了一腳，拾起一看，不禁叫起來：“這是一片甲骨文啊！”

于是，考古工作者便駐扎在這里進行發掘。隨后，刻有“周公”、“文王”、“新邑”等西周時期人名、地名的周代甲骨文陸續被發現。

迄今為止，周公廟遺址共出土西周甲骨1萬多片，其中，可辨識的文字近2600個，是中國其他地區出土西周甲骨文字總和的兩倍多。

專家們稱此地為“西周殷墟”。

這其中有許多甲骨是周公旦本人使用過的。

風物靠遺留，故事靠傳說，考古講證據。

有人將這里呼為“周公別業”。的確，周公廟旁邊的棲鳳峽谷，植被豐茂，溫度適宜，景色優美。

不妨登高望遠，向前看，秦嶺腳下的關中平原一線鋪展，煙樹迷蒙，壯闊大氣；往后瞧，鳳凰山與千山山脈相連，峰巒聳起，層層疊疊，鋪向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