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挺立一道“好漢墻”

汪陽峰　李冬麟　許必成

前不久，新疆軍區別迭里邊防連15名官兵在連隊“好漢墻”前莊嚴列隊，齊聲唱起了“別迭里好漢歌”：“別迭里狂風雪茫茫，我們有一道好漢墻……”

歌聲激越入云，穿透了別迭里烽燧的千年滄桑。在響徹山谷的歌聲中，官兵們披上厚厚的棉衣，踏上了雪域之巔巡邏的征程。

此刻，“好漢墻”上二十四年來鐫刻的127個名字，仿佛在注視著這15名官兵漸漸遠去的背影。

只有種不活的樹，

沒有扎不下根的兵

“好漢墻”竣工的那一天，剛好老兵們離隊。那一刻，老兵們抱著排長戴波哭了。

這是1990年，連隊奉命執行300多公里長的邊防道路施工任務。戴波扛起帳篷，帶著手下十幾號人一頭扎進了深山。云端修路，戰狂風斗怒雪，戴波走在最前面；夜間休息，幫戰士掖被角，戴波睡在最后面……

半年后從山上下來，戴波第一件事就是給家里打電話。媽媽說：“你爸的中風好多了，就是不能說話，其他啥都好。你千萬別掛念！好好當兵！”

戴波長出一口氣，可還是不放心，真想請假回家看看。可任務重，干部少，他實在走不開。準備探家的戰士楊永固主動要來他家的地址，說要拐個彎替他看望一下。

一個月后，楊永固探親歸隊，吞吞吐吐地說了實話：戴波的父親已經去世五個月了，為了不影響他工作，家人一直瞞著他。

年底，連隊黨支部決定把表現突出的官兵名字刻在新建起來的防護墻上，并為這面墻起了個響當當的名字—“好漢墻”。老兵們一致建議，把戴排長的名字寫在第一個。

邊關的夜靜極了，副指導員黃民講完這段故事，在座的官兵無不動容。待講到后來戴波母親去世時的遺言，不少官兵默默垂淚—

“兒啊，心安不下就當不好兵！”

這里是海拔3700多米的天山別迭里，土地貧瘠，寸草不生，官兵們長年看不到綠色。曾經有個戰士退伍下山后，抱住一棵樹激動得大喊大叫。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一茬茬官兵把心安放在崗位上，在“好漢墻”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放棄調到機關工作的大學生士兵李虎，在一個漆黑的夜里，冒著被狼群攻擊的危險，為連隊尋回了走失的軍馬；蒙古族戰士賽登加甫，由一個受不了高原反應吵著要回家的“溫室幼苗”，成長為一名高原“邊防通”，冒著被泥石流吞噬的危險，為被山洪困在深山的前哨排送去了補給物資……

連隊所在某團政委史占湖說：“在這里，只有種不活的樹，沒有扎不下根的兵。這些年，連隊戰士100%遞交入黨申請書，95%申請選取晉升士官，5名戰士考學提干后主動要求回連隊。”

人人都有生死錄，

個個都有歷險記

透過厚厚的防風眼鏡，指導員陳科宇的目光沿著邊境線向前延伸。

這天上午，陳科宇要帶著前哨排官兵回撤。一路上，他們要在平均海拔4300米的雪山上蜿蜒行進，須經過4道石障，橫跨3條冰河，翻越3座達坂……

剛上路，雪就夾雜著冰雹襲來。很快，狂風暴雪打得人抬不起頭。為防止走散，陳科宇帶領大家手拉手前行，每隔幾分鐘就停下來調整呼吸，清點人數。

翻越海拔4500多米的窮鐵列克達坂時，官兵們身體緊貼著冰面向上爬。此時，高原反應也趕來湊熱鬧，幾個列兵頭痛欲裂。戰士黑海波還一度出現幻覺，班長在他眼前說話，他只看到班長的嘴一張一合，卻什么也聽不見。

漸漸地，天黑了下來，恐懼、絕望的心理悄然襲來。列兵曹天軍輕聲問道：“指導員，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啊？”陳科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聲說道：“同志們，好漢是什么？好漢就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現在是真正考驗我們的時候了！團領導正帶人開路營救我們，任何人都不許胡思亂想！來，把好漢歌給我唱起來！”伴著歌聲，大家手拉著手，深一腳淺一腳地爬向山頂、走下達坂……51公里的山路，他們走了整整22個小時。

名列“好漢墻”的班長蘇魏告訴記者：“類似的生死考驗稀松平常，我們別迭里邊防連官兵人人都有生死錄，個個都有歷險記。”上等兵潘生明在九道彎巡邏時，突然腳底一軟滑向幾十米外的懸崖。電光石火間，他掏出腰間的匕首向冰層插去，隨著冰層上劃出一道深痕，小潘奇跡般地止住了下滑之勢。下士李鑫在某高地橫趟冰河時，眼看上游漂下來的巨冰直撞過來，一把將戰友推到了旁邊，自己卻被冰塊帶出了十幾米……

二十多年來，連隊官兵在巡邏途中遭遇90余次泥石流和暴風雪襲擊，35名官兵掉進過冰河和雪坑，18名官兵經歷過雪崩時的大雪覆蓋，9名官兵被嚴重凍傷。

好漢不怕死，

更須本領強

去年底的一個晚上，一位在連隊蹲點的領導，突然組織緊急拉練。隨著緊急集合號聲響起，熟睡中的官兵一躍而起，忙而不亂地行動起來。集合完畢，領導掐表一看，比大綱規定時間提前了三分多鐘。清點攜行物資，不僅干糧、急救包、火柴等戰備物資一應俱全，就連水壺里的水都是溫的。

別迭里邊防連官兵就是這樣，不光是鉚在邊境線上的國門衛士，更是時刻準備打仗的鐵血戰士。

今年初，軍區抽考5公里武裝越野，輪到別迭里邊防連時，狂風暴雪不期而至，氣溫驟降到零下20多攝氏度。有的戰士覺得考核條件不平等，擔心影響成績。連長尚志卻扔下這么一句：“如果現在是打仗，我們能講條件、挑天氣嗎？”說完帶領全連就沖進了漫天大雪。

2011年底，中士吳斌在團里組織的狙擊手比賽中墊了底。“身邊對手都贏不了，還談什么上戰場？！”天山的隆冬，氣溫低達零下40多攝氏度。吳斌全副武裝，反復訓練出槍、射擊。纏在手指上的膠帶，不到半個小時就被磨破。破了再纏、纏了又破，一整天訓練下來，他要用掉五六根膠帶……

兩年后，蘭州軍區比武競賽場上，吳斌就像一個機敏的獵手，靜靜守候目標的出現。突然，前方閃過一記亮點，吳斌迅速舉槍、瞄準、擊發，出膛的子彈如同長了眼睛，精準命中200米外靶標上只有碗口大小的靶心。這一次，他奪得了狙擊小組合擊第一名。

采訪中，吳斌“嘿嘿”一笑說：“這其實沒啥，誰讓咱是好漢連的一員呢！好漢不怕死，更須本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