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藏研究★
論有關西藏的兩個傳說及其傳遞的西方價值觀
何文華
【摘要】古典時期和中世紀時期,西方分別出現有關西藏的“黃金螞蟻”和“約翰長老”傳說。本文梳理了兩個傳說的出現和流傳,認為傳說體現了西方對財富的欲望、對基督教普世性宣傳以及在面對強敵蒙古人時渴望盟友的心理,而且傳說構成了西方認知西藏的根深蒂固的預設框架,在很大程度上激起了西方探索西藏的欲望。
【關鍵詞 】傳說;黃金螞蟻;約翰長老;價值觀
【中圖分類號】I057【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何文華,四川師范大學歷史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四川成都,郵編:610064)
Discussion on Two Legends about Tibet and the Western Value behind Them
He Wenhua
Abstract【】In ancient and medieval period of the west, there existed the legends of "golden ants" and "Prester John" about Tibet. Then this article talks about the appearance and spread of the legends, and argues that they reflect the western desires for wealth and the universalit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fear of Mongolia intrusion. These two legends have built the stereotype image of Tibet in western countries latter and also aroused the desire in the west to explore Tibet.
【Key words】 legend; golden ants; Prester John; value
西方視野中的西藏最初形象,本質上都還屬于傳說。在傳統的歷史研究中,傳說雖然會在材料辨偽的初級階段被拋棄,但在新史學和形象學研究的領域中,卻被視為能夠反映傳說制造者和傳播者心態的材料。傳說是在特定的歷史語境下形成的一種文化現象,代表了某一社會的集體想象,能夠傳遞相應社會的價值觀念。在1624年耶穌會傳教士安多德走進西藏之前,西藏作為一個未確定的東方異域,西方對其認知主要受“黃金螞蟻”和“約翰長老”兩個傳說的影響。本文梳理了有關西藏兩個傳說的出現和流傳,分析其傳遞的西方價值觀念,認為傳說對西方認知西藏影響深遠,甚至為西方進入西藏提供原始動力。
一、西藏“黃金螞蟻”的傳說
涉及今屬西藏地區,最初在西方出現了“黃金螞蟻”的傳說。公元前5世紀,古希臘學者希羅多德在《歷史》中記錄了波斯帝國的各個領地,其中談到“印度”(今屬印度河上游地區)的情況。希羅多德把印度視為有人類居住的最東的地方,他雖然沒有詳細介紹印度北部喜馬拉雅山地區的情況,卻留下一個影響深遠的發生在印度北部地區的“黃金螞蟻”傳說。希羅多德認為,印度北部生活著很多好戰且能大量采集黃金的人,印度境內使用的大部分金子就是這些人在巴克特里亞國家(Pactyan land,中國古代史書稱其為“大夏”)以北的荒漠中獲取的。“在那個荒漠中,生活著一種在地下營穴的比狗小、比狐貍大的螞蟻。這些螞蟻的外形和希臘螞蟻相似,它們把地下富含黃金的沙石掘起,當地人則在早上太陽升起之前去偷取螞蟻掘出的金沙”。[1]
一百多年后,希臘學者麥加梯尼再次提到“黃金螞蟻”的傳說。麥加梯尼曾出使印度孔雀王朝,他在《印度志》中記載到“印度東北部山區的某個地方是達爾德人的居住地,地下埋藏著豐富的黃金礦藏,一些形如狐貍且受惡魔控制的螞蟻會把大量的金砂從地下掘起,附近的居民便用騾子將這些金砂馱走,然后以任意低廉的價格賣給來往的商人。”[2]盡管希羅多德和麥加梯尼記錄的獲取黃金的途徑不同,但二人都講述了發生在印度以北的一個盛產黃金的神秘地區。
古羅馬時期,意大利地理學家普林尼再一次重復了“黃金螞蟻”的故事。他編撰了一部百科全書式巨著《自然史》(又譯《博物志》),其中既引用了古希臘學者對東方的記載,又增加了自己在東方旅途獲取的有關古印度和古中國的大量信息。普林尼已掌握了許多有關西藏高原的情況,他在書中較詳細地記載了西藏地區的山系,同時普林尼贊同螞蟻掘金的地點發生在達爾德地區,為此還引用了一句拉丁名言:“達爾德地區出產大量的金子,塞德則有很多的銀子。”[3]
“黃金螞蟻”的傳說在西方流傳了兩千多年,西方人對故事發生地爭議不斷。19世紀后期,西方人推定螞蟻掘金發生在西藏西部。1867年印度三角測量局的蒙哥馬利上尉派遣訓練有素的土著測量人員進入西藏“托克-亞隆”(Thok-Jalung)地帶,秘密測量了當地的黃金礦藏并收集了各種情報,測量人員在向政府提交的報告中特別說明挖掘黃金的西藏人身穿黑牦牛皮衣,形似“螞蟻”。到了20世紀初,大部分西方人已贊成“黃金螞蟻”傳說的黃金產地就是西藏的拉達克地區和羌塘地區。[4]德國學者弗蘭克20世紀初在拉達克實地考查時發現了一個完全藏化的村子,在仔細研究當地的雕刻和巖畫后,他認為這個村子就是以前的達爾德地區,而且他再次聽到了“黃金螞蟻”的故事,于是得出結論:“早在希羅多德時代,印度河上游地區(即西藏西部、拉達克一帶)就以盛產黃金而聞名世界”。[5]
“黃金螞蟻”傳說的出現和流傳,勾起了西方人對西藏“黃金國”的大量想象。中世紀旅行家魯布魯克認為,“吐蕃盛產黃金,以至于那些需要黃金的人,只要掘地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獲取,但人們會自覺地把剩余的黃金原地掩埋起來。”[6]1624年,第一位進藏耶穌會傳教士安奪德講述了他發現西藏人把大量的金磚堆積于宗教建筑的地基之下;1715年進藏的耶穌會傳教士伊波利托·德西德里則認為由于宗教信仰的原因,西藏人從來不主動挖掘當地豐富的金礦;1844年至1845年由北京前往西藏的法國傳教士古伯察也記述他在從西寧至拉薩的途中見到西藏牧民在牛糞上煉金的場景,“西藏的農業和制造業是如此的落后,但西藏人在金屬冶煉方面的水準卻超越了我們的想象,因為當地的金銀很容易采集到,所以,就算普通人也懂得冶煉這些貴金屬的工藝。”[7]
隨著西方殖民擴張的興起,黃金成為勾起西方探藏欲望的重要對象,最早進藏的英國波格爾商貿使團便夢想得到西藏黃金。隨后西方探險家也在相關著作中不斷述及西藏豐富的黃金礦藏,如托馬斯·H·霍爾迪奇的《神秘的西藏》、約翰·麥克格列格爾的《西藏探險史》和斯文·赫定的《南部西藏》等。柔克義是美國首位藏學家,他在著作《喇嘛之國》中也記載道:“淘金是整個地區流傳最廣的職業之一,因為西藏所有河流中似乎都蘊藏有細微的貴金屬沙粒。”[8]
二、西藏“約翰長老”的傳說
公元12世紀左右,西方人認為東方的某個角落生活著基督教后裔,此后“約翰長老”的傳說構成了西方認知西藏的又一重要內容。1145年,羅馬教廷的奧托·德·弗萊辛金主教根據一封署名為“賈巴拉主教”的信件推斷東方有一個“約翰長老”管理的基督教王國。信中講到,“東方有個地方受約翰長老統治著,他是聶斯托里教派的僧侶,也是曾經統治過富裕強大亞洲的王族后裔。他身兼國王和教主二職,集皇權和教權于一身”。[9]
1165年,歐洲又出現了一封署名為“三印度統治者”的信件,它被視作約翰長老聯系拜占庭帝國皇帝曼努埃爾一世的證據,信中描述了一個富裕的基督教王國形象,“我,普雷斯特·約翰……在財富、德行和一切上天賦予的創造力方面都是世所罕見的。在我們的領土內可以見到大象、駱駝和各種珍禽奇獸,蜂蜜在我們的地上流淌,牛奶溢滿于各個角落,……如果您能計算出天空的星星和海中的沙粒有多少,您就有可能估算出我們的帝國和國家地域的廣闊程度。我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并致力于在所有地區保護基督信徒。”[10]約翰長老在信中還向曼努埃爾許諾,他會在東方享受“最高和最尊貴的待遇”,同時也可以滿載著財寶而歸。曼努埃爾一世把這封信交給了弗雷德里克·巴巴羅莎皇帝,隨后信件抄本被送至歐洲的各國王和大公處,自此東方“約翰長老”的故事便在歐洲傳開。
基督教王國的地點長期未得到確認,這讓西方人前往各處找尋。研究蒙古和中亞的著名法國學者韓伯詩說:“約翰長老的傳說可能一直延續到16世紀,甚至是17世紀初。在超過六百年的時間里,西方人一直在尋找一位既信仰耶穌基督又統治著富裕王國的君主,只是他們一直都枉費心機,最終毫無所獲。”[11]直到1581年葡萄牙傳教士蒙賽拉特在莫臥爾帝國傳教期間,從旁遮普地區聽到了關于“博坦人”(Bothant/Bothi)的消息,才為西方尋找“約翰長老”王國提供了新的方向。據傳,“博坦人”居住在喜馬拉雅山以北,其宗教信仰和基督教徒類似。
此后西方的傳教士、探險家和旅行家,在到達西藏之前就懷著對基督教王國的幻想,他們為了使西藏盡可能地符合預設的框架,便將基督教相關屬性強加給了西藏。《有關水與土地的旅游史》闡述說喇嘛教最早的經典來自于基督教,喇嘛也曾像基督徒一樣布道。該書還詳細列舉了喇嘛教和基督教的具體相似之處,包括早期服飾、宗教儀式中教徒站立方式、部分祭祀儀式和轉世觀念等。安奪德在赴藏之前表明前往西藏的目的是確認當地人是否為基督教徒,后來安奪德把西藏的青稞酒視作基督教做彌撒使用的葡萄酒、把西藏的面食視作西方的面包,并進一步把它們視為象征耶穌“血和肉”的物品。德西德里也千方百計地在西藏尋找基督教遺物,如十字架、手鈴等,他在西藏長期生活并仔細研究藏傳佛教以后,依然習慣用基督教屬性來類比西藏的宗教特征。
據后來學者考證,“約翰長老”傳說出現是因為哈喇契丹人于1141年在撒馬爾罕以北地區打敗了中亞細亞的穆斯林統治者桑賈爾,并在突厥斯坦建立了一個非穆斯林的西遼王國。這一事件事傳到歐洲以后,被認為是基督教世界戰勝穆斯林的一大典范。1220年以后,歐洲甚至有觀點認為約翰長老在為統一基督教國家努力,他一度準備前往歐洲與羅馬教皇及各歐洲國家的君主會晤。“約翰長老”的故事在西方還持續引發了各種話題:有觀點認為約翰長老正準備聯合西方國家共同阻止蒙古成吉思汗的侵略;有觀點則認為約翰長老就是埃塞俄比亞皇帝;也有觀點認為傳說中的基督教王國就是中世紀東逃的景教徒在東方建立的一個國家。
選擇加載過程中第10天(T1)、一級堆載完成后(T2)、三級堆載完成后(T3)作為典型時刻,這三個典型時刻下模型整體側向位移云圖見圖4,分析可知:
三、傳說隱喻的西方價值觀
因缺乏史料證據,傳說在傳統歷史研究中很少被直接引用,但人類學和社會學的興起使歷史研究的選材范圍更廣,其相關研究方法和思維在歷史研究中也得到推廣。法國學者米歇爾·福柯對“知識”和“考古學”的深入分析,使一種以解釋和辨偽文獻為要務的傳統歷史研究已經不再占絕對主導地位。福柯認為,既然所有的歷史、認識和知識都由“話語”構成,因此不同時期的認識都有特定的社會歷史性,不同群體(如家庭、地區、階級乃至人類整體等)實際上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存著他們對生活的記錄,歷史記憶與失憶、話語權、歷史心性與歷史情景等詞匯的出現,已逐漸動搖了人們的文本史料本位觀。[12]過去人們普遍認為傳說是“偽知識”,但現在人們已經逐漸認識到這種不切實際的想象也是對“過去”的一種訴說。傳說是人們對社會和過去的一種集體記憶,可以傳達不同階層和群體對自我的認知和“他者”的幻想。
“黃金螞蟻”和“約翰長老”的傳說建構了西藏的“黃金國”和“基督教王國”的形象,充分體現了西方人認識西藏的心理和價值觀。黃金在鑄幣、藝術、煉丹術、和通靈術中的作用超過了其它一切金屬,是能夠激發所有人興趣的最重要的貴金屬。在西方的經濟、政治和社會歷史中,黃金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它不僅是一種客觀實物,而且是一套形成已久的觀念體系。古羅馬詩人維吉爾以拉丁文詞組“討厭與渴望”(auri sacra fames)來表達西方人對黃金的態度,黃金既有令人向往的神圣性;又令人們因它而展開爭斗,近代西方學者布羅代爾依然用“神奇的金屬”來指代黃金。古典時期的西方人對西藏并沒有一個清晰概念,“黃金螞蟻”的傳說只是傳遞了西方人對財富的追求。
追求黃金最終成為西方對西藏發動侵略的原因之一。法國學者米歇爾·泰勒在《發現西藏》中說道:“有關黃金的暗示,促使西方旅行家們認識西藏的欲望大放光芒,它強有力地使人在那片被沙漠、巖石和冰雪覆蓋的荒涼之地發掘寶貴的財富,黃金為人類的存在提供一種新的精神啟迪和價值標準。”[13]隨著西方對西藏探索和擴張活動的展開,盡管西藏的地理和宗教文化已逐步被西方人了解,但西方人卻有意維持對西藏“黃金國”的幻想。很多西方人在到達西藏之前,就已經在“黃金螞蟻”故事的影響下預設了西藏盛產黃金的框架,無論他們后來是否在西藏發現黃金,都習慣以既定的框架去建構西藏的富裕形象,西藏黃金的話語被西方人不斷地重復和強調。最后,西方人已經不再考證“黃金螞蟻”故事的來源,財富的誘惑足以使西方人前赴后繼地前往西藏。
關于“約翰長老”傳說,14世紀一名叫馬爾科姆·萊茨的英國騎士對其評論道:“這一最為強大、最為圣潔的人間統治者,以及他的奢華、仁慈,他那為數眾多的仆從,他那幸福的臣民以及他那繁忙的城市,必定會給西方許許多多暗淡無光的城市帶來生氣和斑駁的色彩,給被戰爭鬧得頭暈腦脹的成百上千萬的人帶來新的勇氣和希望。”[14]米歇爾·泰勒認為“約翰長老”的傳說在本質上是現實和想象的一種混合物。它反映了十字軍東征時期歐洲人的希望和憧憬,體現了歐洲人對武功的迷信、對遙遠地區的征服欲望和對東方財富的幻想,同時它還是西方人對隱約感知到的正經歷變化的亞洲腹地的一種含糊反應。[15]
傳說構建的西藏“基督教王國”形象,傳遞了西方復雜的心理狀況和社會需求:第一,中世紀的西方是一個神權社會,統治者為強化基督教統治,必然宣傳基督教的普世性,東方的基督教王國因此成為一個重要佐證;第二,基督教本身是一個外向型宗教,它前后發起的八次十字軍東征可以證明這一點。為打擊以穆斯林異教徒為主的敵人,西方基督教國家在心理上會愿意相信東方存在一個可以聯合的基督教盟友;第三,從12世紀后期開始,蒙古族開始在亞歐大陸崛起,并多次發動征服戰爭。西方人對來自東方的“黃禍”十分恐懼,在歐洲領土被蒙古人逐漸吞噬之際,制造出一個能夠抵御蒙古人的東方盟友,從而在心靈上筑起一道抵御蒙古人的防線。“約翰長老”傳說作為西方人的一種心理反映,既是人類基于動物本能的反射,也是西方人的一種“烏托邦”式想象。
結語
有關西藏的傳說已經使西方人面對一種神話式的西藏幻象,他們無法區分有關西藏知識的真實或虛構成分。作為認知的客體,西藏的某些方面特性會被西方人優先攝取,成為被夸大的“焦點”,其它方面的特性則會成為西方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盲點”。傳說的影響使西方人在觀看西藏時眼中始終鑲嵌著西方社會的瞳孔,他們對西藏的反應即便有真實的一面,但也有很多變形和歪曲的成分。
“黃金螞蟻”和“約翰長老”的傳說還為西方人走進西藏提供了原始動力,黃金和基督教王國的魅力使西藏成為西方發現的重要對象,正如馬丁·布朗恩在《夢想的西藏》中談到,若沒有關于西藏的傳說,西方人對西藏的探索將推遲幾個世紀。雖然現實的西藏從來不是一個黃金遍地和信仰基督的地方,但西方想象中的西藏已經被賦予了這些特性,這種形象不在于它是否反映客觀現實,而在于它如何滿足西方人的意愿和需求。傳說影響下的西方西藏形象是“烏托邦”式的,它能滿足西方的特定欲望和彌補西方現實的不足,但是這種以自我為中心形成的西藏幻象,從一開始就模糊了西藏的本質屬性,成為“西方的西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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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林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