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本學界的反應觀察“安倍談話”

■ 鄭 成／文

2015年7月24日，在日本首都東京，手持“對安倍政權說不”標語的抗議者參加集會。

近來，預定發表于2015年夏天的“安倍談話”引起愈來愈多的關注。早在2015年春季，安倍首相就表示他的談話在歷史認識方面會繼承“村山談話”的精神，但將更多的目光轉向未來，而且他也沒有打算重復使用村山談話。用安倍本人的話來說，如果是同樣的內容，就沒有必要再說一遍了。但是對深受日本戰爭創傷的東亞各國國民來說，結合安倍之前的種種政治表現，安倍的這種言論很難讓人感到踏實。在日本國內，也有很多人深刻憂慮“安倍談話”對歷史問題敷衍而過，再次刺激周邊鄰國，造成歷史倒退。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將聚焦于日本學術界，通過特定視角來把握針對“安倍談話”的日本社會動向。

整體而言，能夠觀察到日本學術界有一清晰動向。不少學者努力發聲，力圖通過言論活動營造輿論氣氛，敦促安倍首相在談話中真心誠意地承認日本在歷史上對周邊國家帶來的深重災難，讓亞洲各國民眾切實感受到日本的歉意，使70周年能夠成為真正和解的契機。

7月17日，74名知名學者（國際法、歷史、國際政治領域）面向公眾發表了題為《關于戰后70年首相談話》的聲明。學者們在聲明表示，“安倍首相說過整體上繼承“村山談話”及“小泉談話”，強烈希望他在談話中用具體措辭將這一點明確表達出來”。針對安倍曾在國會答辯中表示關于侵略很難清晰定義，聲明闡述道，“1931—1945年之間的戰爭實質是日本發動的非法侵略戰爭，這在國際法和歷史學上早有國際性的定論。作為日本人，要承認日本在此期間進行的戰爭在國際法上而言是非法的戰爭，的確很痛苦。但遺憾的是，事實無法否定，當年并不是日本遭到侵略，而是日本對中國、東南亞各國和珍珠港發動進攻，不僅犧牲了三百萬日本國民，更讓數倍于此的各國國民失去生命，那場戰爭是無以復加的深刻錯誤。二戰后，日本接受歷史教訓，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日本在戰后復興和經濟繁榮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這不僅源于日本國民自身的勤奮努力，也得益于各國寬容的戰后處理以及對日本的種種援助。如果對日本當年發動的戰爭的非正義性及非法性加以模糊化，只會將戰后日本國民70年來通過和平建設積累的國際聲譽破壞殆盡”。聲明在文末敦促道，“深切希望安倍首相在發表談話之際，能夠充分考慮到國際社會對戰前及戰后日本的歷史評價。發表的談話能夠讓今天以及未來的日本國民無論在世界何地，也無論面對何人，都能挺胸無愧地介紹說‘這是日本總理大臣的談話’”。聲明言辭真切，促人深思。

在此之前的5月25日，包括歷史學研究會、日本歷史學協會等在內的16個歷史學有關學術團體發表聲明，對安倍政權試圖否定在慰安婦問題上日本政府所應負的法律責任一事展開了激烈批判。在聲明上署名的歷史學者多達一萬三千多名。類似這樣的聲明此起彼伏，不一而足。

就近談一下筆者周圍的情況。7月18日，筆者任職的早稻田大學現代中國研究所同其他幾家研究機構合作，舉辦了題為“通過歷史對話創造亞洲未來”的公開研討會，邀請中日韓三國的知名學者出席演講討論。其中，在日本具有很大社會影響力的五百旗頭真教授（曾擔任過新中日21世紀友好委員會的日方座長）面對三百名左右日本聽眾，明確表示，日本發動的侵略戰爭是不可辯駁的歷史事實。已故首相小淵惠三的女兒小淵優子也受邀發表演講，介紹了她父親強調以人為本的亞洲外交精神。（小淵惠三擔任首相的1998年期間，與當時訪問日本的韓國領導人金大中和中國領導人江澤民分別發表《日韓共同宣言》和《日中共同宣言》中，對日本給兩個國家帶來了沉重災難的歷史表示了深刻反省）。

另外，在其他會議上，筆者聽到五百旗頭真教授關于“安倍談話”的意見。“安倍談話”應該有兩層意思，首先對東亞各國帶來深重災難表示道歉，繼而向世人闡明日本戰后的和平發展道路，而且日本今后將秉持下去。安倍2015年4月在美國國會發表的演講也無外乎這兩點。但是考慮到談話將在東京發表，更多的是面向東亞各國國民，所以希望安倍通過貼切、充滿真意的措辭將對歷史的反省之情充分表現出來。

此外，安倍政府于2015年2月召集成立了有識之士懇談會，邀請了16名社會知名人士對談話內容提供建議和意見。16名成員由歷史學者、經濟界代表以及同安倍關系密切的保守派評論家組成。有部分日本媒體認為，有識之士懇談會只不過走個形式，打個掩護而已，這似乎有點言過了。舉例來說，東京大學教授川島真在報告中對一百年來中日之間的歷史恩怨作了全面細致的評述，對于日本對華戰爭的侵略性毫不忌言，相反做了明確清晰的闡述。

以上種種努力雖然就個體而言力量有限，但是形成一種合力，相信對安倍政權多少會起到一定的規范作用，至少對廣大日本國民而言也能夠促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