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起來（4）

曹穎

外公七年前離開了我，車禍。

他們說外公化作一顆星星，永遠在遙遠的天際看著我長大。所以每當看到那空中閃爍的星星，我總是想飛起來，因為我是外公永遠的小尾巴，我想陪著他老去！

生活像是場地久天長的陰謀，等它走過，你才會明晰事情的真相。

而如今風吹花落，吹黃了樹葉，吹老了七年的喜怒哀樂。

七年前的外公身子骨很硬朗，笑聲是那么有力。我依舊清晰地記得他的模樣：方正的國字臉，炯炯有神的眼睛。但是外公的脾氣卻很暴躁，他們都說：“老頭什么都好，就這一個缺點。”可我卻覺得外公是一個慈愛的老人。后來我才知道，正是緣于對我的愛，他才會放下脾氣，經常哼一些兒歌來哄我。

七年前，我們那會兒還沒有搬家，住在那個有著狹窄小巷的地方。一條蜿蜒的青石板小路，便能通向我們家。我依稀記得家里那個紅木大櫥子，里面裝滿了我愛吃的小零食。外公總是摸著我的頭，說我吃的東西都是一只小老鼠叼來的。每當我吃得太多時，外公便會刮著我的鼻子說：“小穎吃這么多，小老鼠會累的。”那時，我總是信以為真，因為他說的，我都相信。

至今，我都在思念他。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我想念那些年他與我鼻尖對鼻尖的開心樣兒，我想念他用粗糙大手撫我頭的慈祥樣兒，想念他馱我去白姨店吃餛飩的美好時光。

可是歲月的腳步太過匆忙，讓我來不及紀念。

那個下午，滿是陰霾。一通電話讓我們全家大腦一片空白。我從外婆臉上淡淡的淚痕、父母臉上嚴肅的表情，了解了事情的嚴重性——外公出車禍了。我不敢相信，這是一個玩笑嗎？逗我有意思嗎？可這是血淋淋的現實！我不敢相信，幾個小時前對我微笑的外公，怎么會這樣走了？我似乎能想象到那殘忍的一幕，我似乎能聽到汩汩鮮血從外公的身體往外流的聲音……你痛嗎，外公？是因為我不乖嗎？我可以乖乖聽話的，你回來好不好？我可以不再任性，我可以不再挑食，我可以改掉一切的壞習慣，你回來陪我好嗎？

一個星期后，我隨同家人去了醫院。病房里出奇的安靜，外公戴著氧氣罩，陷在一片白色里。媽媽紅著眼圈，拍著我的肩說：“你外公一直很想你，去握握他的手吧！”我趴在病床邊，外公動了動手指，把手攀在我的手背上，輕飄飄的溫度附在我的手背上。他喉嚨里咕噥的話語，通過各種管子，傳到我耳朵里已近乎是嗚咽！

我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老人，心中有肆虐的風呼嘯而過，從四面八方涌來，叫囂著將我吞沒。我曾以為是我的成長奪走了他的健康，是我擁有的紅潤皮膚、青春活力奪走了他的活力，我曾以為是我生命所開放出的清麗花朵，讓命運妒忌，它才會將諸多苦難壓在他身上。

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慘白的老人，心里閃過許多片段，開心的、不開心的都與他有關。歲月啊，請你不要催，該來的我不推，我只是想你走得慢一點，讓我來得及紀念！

時間注定是這個世界的無冕之王，不爭不搶不訴說，以死亡為鋸，以空間為刃，它得意洋洋地橫躺在我與外公之間，它的名字叫七年。

就這樣，風吹花落，吹黃了樹葉，吹老了七年來的喜怒哀樂。

如今，我仰望星空，總有一顆明亮的星星在閃爍，一如外公當年慈祥的笑！神啊，我不需要你給我什么，我只想你給我一雙飛翔的翅膀，讓我飛起來，讓我重新回到外公的身邊，陪著他一起老去！

——謹以此文獻給逝去多年的外公

專家點評

文章寫自己與外公的情感，真切動人，可以肯定這是真實的故事。七年的時光， “以死亡為鋸，以空間為刃”，并不能阻隔親人間的懷念。

有情感的文字自然有著入心的力度，這也許是小作者書寫過的，也許是回旋于小作者內心多時的。如何讓這種情感的表現與題目“飛起來”聯系上，向神的祈禱，借靈的翅膀，是構思的妙處，但也妙得有點“玄”。

（第十四屆中學生作文大賽（初中組）評委儲福金）

選手簡介

我是來自江蘇省海安縣紫石中學八（11）班的一名普通中學生。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院中的大藤椅上，喜歡一個人在陽光的照耀下，品一杯茗，看一本書，看風輕云淡，看花開花落。我喜愛書籍和音樂，看文字在筆下流淌，聽音樂在心中蕩漾。我喜歡亦舒、白落梅平淡而又華麗的風格，喜歡那些有著淡淡憂傷而又顯得格外寧靜、透徹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