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耳朵已經被西化了（本報專訪）

本報赴臺北特派記者　吳薇

做牙醫、譜《神曲》、寫《黃書》……你很難將這些“十三不靠”的事與曾經唱紅《廣島之戀》《你知道我在等你嗎》的臺灣歌手張洪量聯系起來。成名之后的20多年間，張洪量一直鐘愛民樂和保有一顆中國心，并習慣以歷史學者的眼光看待歌壇內外那些事。日前，張洪量接受《環球時報》記者專訪，暢談他富有歷史格局的音樂觀。

環球時報：你去年推出一首名叫《神曲》的單曲，歌詞長達2000字。有人說這首歌從演奏到唱法都在用另類博眼球，你怎么看？

張洪量：《神曲》里我采用的演奏形式是古琴，有人認為很另類，其實它是最不另類的。以前孔子聽的韶樂就和我這首《神曲》的類型很相似，它其實是中國音樂的最原生態。

我聽過去年大陸歌壇的不少“神曲”，像龐麥郎的《滑板鞋》、王蓉的《小雞小雞》。《滑板鞋》雖然在制作和演唱上很不專業，但它是對現代音樂美學的一種挑戰，從這個意義上講是一件好事。而《小雞小雞》和韓國鳥叔的《江南Style》一樣，基本上是模仿外來文化的產物。但我覺得模仿也是一個過程。所以不管是美學的最低端還是最高端，我希望中國都能有。

環球時報：你花這么多年寫出一部講述黃種人過去和未來的《黃書》，想傳達什么思想？

張洪量：人做事情有幾個觀念很重要——歷史觀、人生觀和世界觀。很多人歷史知識不足，比如臺北市長柯文哲日前稱“殖民越久的地方越進步”，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香港和臺灣。可是全世界過去被殖民的地方很多，為什么這兩個地方會相對進步？因為有中華文化和儒家文化做底。黃種人的核心文明就是中華文明，這就是我寫《黃書》的原因。希望這本書能矯正那些被西方歷史書毒化的人。

環球時報：去年年底范瑋琪在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上說“勿忘歷史”，遭到部分臺灣網民的言語攻擊。你在大陸提過“從小很愛國”，也遭到一些人炮轟。如何看待這種壓力？

張洪量：很多人不了解我為什么反對“占中”和“臺獨”，因為我是從歷史角度看這些事。兩邊討好當然是最好的，可我不是這樣的人。基本上我是當歷史學者多于當一個歌手。像我1987年出的第一張唱片《祭文》里，就有一首歌叫《中國的小孩》。后來做的“情人崗”4個樂章，已經預告了中國的崛起。情人崗第四樂章“再創天地”，跟我們國家主張科技興國的想法很有關系。中國人喪失自信心差不多是從1860年英法聯軍攻入北京開始，現在到了改變的時候。

環球時報：韓國有鳥叔，日本有濱崎步，中國音樂的國際號召力差在哪？

張洪量：1993年，德國Enig?ma樂團在《返璞歸真》這首歌中擷取中國臺灣原住民歌手郭英男在《老人飲酒歌》中的原音，創造了數百萬張唱片的驚人銷量。中國流行樂在那個時候遠超韓國。日本有影響力的不是濱崎步，在我眼中只有坂本龍一（開創電子音樂的先驅之一）和坂本九。鳥叔的突破方式完全西化，缺乏原創性。

在我看來，要想真正把中國音樂帶出去，可能要等到我們的軍事力和經濟力比較成熟。亞投行就是一個契機，它顯示出世界越來越重視中國。

我很喜歡看《環球時報》，每天必看軍事。其實音樂和軍事關系很緊密，等中國的軍事力跟美國持平時，也就是我們的文化站出來的時候。我估計大概要到2049年，我們的文化輸出會比現在強很多。

環球時報：為什么批評周杰倫的歌是“偽中國風”？

張洪量：我不是在特別批評某個人或某一種歌，我研究歷史已經幾十年了，對音樂也是從歷史角度去分析的。我說的“偽中國風”是指當初日本人憑借對中國的想象寫出的一種“東方風”，臺灣樂壇的一些創作會受到這個影響。

在我心里，真正的中國風是我們56個民族的原生態、戲曲民歌。有些中國元素比如秦腔，你把它直接拿到國際上當流行音樂，大概沒有人能接受，因為我們的耳朵已經被西化了。目前能做的就是在英語系國家設計的流行歌曲結構里，加上戲曲民歌、民樂樂器這樣的中國元素。

環球時報：你怎么看選秀節目中老歌翻唱的熱潮？對理想中的華語樂壇有什么設想？

張洪量：漢語有它特殊的高低起伏，尤其寫情歌時一旦歌詞和旋律沖突，基本上你就聽不出來在唱什么東西。我覺得經典老歌已經把漢語合適的旋律基本寫完了，近十幾年一直在重復。

選秀對創作沒什么幫助，因為創作需要文化沉淀，需要對音樂有一種世界觀。不過如果能介紹我的音樂想法，我還是愿意參加大陸的綜藝節目。至于我目前的事業發展，可以說“沒有重心，只有心里的重心”。我做音樂的想法永遠都是面向全世界，而不是只考慮華語市場。

環球時報：你現在的生活很“國際化”，太太是立陶宛人，自己經常游走于世界各地。這是理想中的生活方式嗎？

張洪量：我希望工作能夠支持我把《黃書》系列一直寫下去，旁邊有一個人永遠愛我。我更希望為人類真正和平做點貢獻，想想很偉大，但事實真是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