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敏
曹錕,北洋時期直系軍閥首領(lǐng)。1923年10月,這位直系的軍閥通過賄選收買議員,得到480票,按照當時的選舉法,合法地成為“中華民國”第五任總統(tǒng),從而也上演了一幕民國時期的選舉鬧劇,把貌似莊嚴的總統(tǒng)選舉大大調(diào)侃了一番。
北京市檔案館保存了《離京議員為過付大選賄款事致各銀行書》,這是當時參加選舉的議員給新華銀行的一封公開信。信中的落款時間為“1923年9月25日”,由“彭養(yǎng)光、韓玉辰、楊永泰、鄭萬瞻、湯漪、烏澤聲、褚輔成、葉蘭彬、王用賓、高仲和”等483人同啟。內(nèi)容陳述了曹錕一伙為達到當選總統(tǒng)的目的,行賄議員的罪行:“敬啟者現(xiàn)在曹錕黨徒到處招搖,收買議員選舉總統(tǒng)。每名酌給票價五千、八千、一萬、一萬兩千元、一萬伍仟元不等。其支付方法系委托銀行經(jīng)理一面與議員約定,凡愿票舉曹錕者商明價格后,即交給銀行存款習據(jù)一扣。該議員隨將提取存款之印鑒交給居中介紹之。把頭俟選舉完畢由本人攜具存折把頭攜具印鑒同詣銀行兌取。”奉勸銀行:“貴行亦在指定經(jīng)理之列,不勝詫異,查收買議員過付賄款實犯刑律第142條及第82條之規(guī)定”。公開信中說道:曹錕同伙與數(shù)家銀行有此約定,曹氏黨徒已經(jīng)觸犯了刑律第142條及第82條的規(guī)定。信中還指出:“特制存折另蓋印章希圖湮滅證據(jù),而證據(jù)終不可得而泯其是否付款,抑僅付若干不憑存折乃以經(jīng)手人之通知為準,更屬預(yù)測?!薄靶搪傻?83條相合,有一于此已難逃法網(wǎng)?!辈⒑醚韵鄤瘢骸百F行經(jīng)理此種不當正業(yè)務(wù),同人等亦不敢遽信。但愿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勿牽于平素之情面虛與委蛇勿貪圖一時之小利。”①
這封勸說的公開信并沒有奏效。其實,在1923年9月15日,第一次總統(tǒng)選舉會召開時,就因議員人數(shù)不足而流產(chǎn)了。之后,曹錕同黨于9月13日就在小麻線胡同里的一所住宅中,商議出了賄選方案:一是派人繼續(xù)分頭疏通議員,由常委會再定選舉日期;二是電請各省督長,推定該省會議員一至二人作代表,負責拉攏各省代表出席;三是決定出席才給出席費;四是津保兩派分別接洽各政團,采取剛?cè)嵯酀氖侄危晃迨欠峙纱砻孛苣舷?,運動游說反直派的核心人物,除了金錢上的承諾外,還給予政治上的許愿;六是如果以上各點均無效的話,修改《大總統(tǒng)選舉法》。
北京,甘石橋114號俱樂部,是曹錕同黨的聯(lián)絡(luò)場所。曹錕同黨在商議好用金錢收買議員的辦法后,就千方百計地籌措賄選的經(jīng)費。他為此想出了以借軍餉為名,通令直隸所屬170個縣分大中小級。每個縣籌措1萬元至3萬元不等的經(jīng)費,搜刮上來1300多萬元,作為收買議員的活動經(jīng)費。
選舉的結(jié)果正如北京市檔案館保存的這封書證中所說的那樣,議員收受賄賂的金額不等。高的達1萬元、5000元,少的有2000元。在10月5日選舉會之前,這些錢款就已經(jīng)以支票的形式全部發(fā)出,除包括檔案所記載的新華銀行在內(nèi)的銀行外,還有鹽業(yè)、勸業(yè)的支票。在投票選舉完以后兌現(xiàn)。
賄選的過程十分熱鬧出現(xiàn)了許多花邊新聞。據(jù)當時的檔案與報刊記載,1923年10月5日這天清早,國會街周邊就有眾多的軍警荷槍實彈,便衣在群眾中來回巡查,防止議員突然離京和圍觀在場的群眾鬧起事來。遇到議員離場的情況,軍警會一把揪住,聲稱帶回去盤問,實際上是帶回會場。大選時間原定在上午10點,但是時間已經(jīng)過去3個半小時,還未達到法定人數(shù)。為湊足人數(shù),曹錕同黨臨時決定:只要議員參會,不選曹錕也可以拿到5000元。于是,有袁振黃等十余名議員拿了錢,立即走人。既即使是這樣,人數(shù)仍不夠,于是曹錕同黨選舉俱樂部就派人將生病的議員抬到會場。
對于那些不愿意賄選的議員,曹錕一伙采取了“拉人”的策略。利用同鄉(xiāng)、同族、朋友、親屬、議員拉議員參會的方法,拉人參加選舉,對于那些不愿意為千元賣身的議員,甚至采用許諾官職的方法,當然也有一些議員,出身王公貴族,蔑視金錢重視官職,態(tài)度堅決地抵制這種做法。
1923年10月5日的總統(tǒng)選舉會,一直拖到中午12點才召開。簽到的參議員152人,眾議員441人,共593人,實際出席者585人。剛剛達到法定出席人數(shù)(583人)。當時的參議院院長王家襄剛剛辭職,由眾議院院長吳景濂主持大會,并公推了16人為檢票員。投票時間從10月5日下午2點一直到下午4點完畢,歷時兩個小時。當場驗票的結(jié)果:總票數(shù)為590張,曹錕得票480張,孫文是第二名33票,其余的參選者唐繼堯20票、岑春煊8票、段祺瑞7票、吳佩孚5票,剩下的均在2票以下。如此懸殊的票數(shù),讓人覺得其中必有蹊蹺。若論政治才華,很多參選人都在曹錕之上;論軍事實力,參選人中比曹錕強的也不在少數(shù)。更可笑的是,在檢票箱中竟然發(fā)現(xiàn)一張票面上寫有“五千元”字樣的奇怪選票,更充分說明這個選舉結(jié)果,是不折不扣的當眾舞弊。
這場由吳景濂組織的選舉中還有許多不可告人之處。簽到的議員中就有冒牌議員,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其中一方公然指責另一方的議員是冒充的濫竽充數(shù)者。而這位“擁曹派”眼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吳景濂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他包辦大選,同時爭取在曹錕政府中任國務(wù)總理,如果做不成國務(wù)總理,曹錕也會有相當?shù)某陥蟆!皳聿芘伞币环矫媾虏苠K漫天要價,另一方面又畏懼他的權(quán)力,如果要在大選中要得勝,則必須依賴吳景濂。
這次選舉中共有480名參會議員收受了曹錕的賄賂。然而,曹錕的金錢也并未能收買所有人,在前文的公開信中提到的離京議員彭養(yǎng)光就是其中的一位。彭養(yǎng)光,湖北鐘祥人。曾加入日知會、組織起安郡公益社。后赴四川組織反清起義。辛亥武昌起義后回到湖北,任都督府參議,1912年當選為國會議員。他反對袁世凱,認為他心懷叵測,排擠孫中山。宋教仁遇刺事件后,彭養(yǎng)光誓與袁世凱不共戴天。他多次參與倒袁運動均遭失敗,后被通緝,逃亡日本。1922年黎元洪復(fù)任總統(tǒng),他致電表示反對。在曹錕賄選總統(tǒng)事件中,他與多人簽名公開反對,以致遭到逮捕。
曹錕在這場鬧劇般的公開賄選事件中登場,但好景不長,總統(tǒng)寶座僅僅維持一年,1924年,便在馮玉祥發(fā)動的北京政變中被軟禁,直到下臺。
注釋:
①詳見北京市檔案館館藏檔案“新華信托儲蓄銀行北京分行”(J46-1-42-4-5)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