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
植物新品種權的權利用盡
文/李瑞
權利用盡原則是知識產權法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則,其本質應是平衡利益。植物新品種權的權利用盡主要體現在銷售流通環節的權利用盡,其有著嚴格的適用要件。基于知識產權法相關規定和實踐展開分析,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同樣適用權利用盡制度。
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利益平衡
權利用盡原則(Exhaustion Doctrine),又稱“首次銷售原則”(the First Sale Doctrine) 、“權利一次用盡原則”、“權利窮竭原則”、“權利耗盡原則”1“權利窮竭”是歐洲大陸法系國家的提法,“首次銷售原則”是美國等英美法系國家的提法。參見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43頁。,是知識產權法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則。權利用盡原則,通常認為是指受知識產權保護的產品、作品(下稱 “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2受到知識產權保護的作品、產品、商品等,可以將其統稱為“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這里的“物”有可能是有體物,也可能是無體物,比如信息等。為什么不將“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稱之為“知識產權的客體”呢?一是因為“知識產權的客體”在知識產權法學術界仍是一個存在爭議的話題;二是因為“知識產權的客體”較之于“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是更為抽象之語,不宜在討論帶有具象性的“權利用盡”的語境中使用,故而本文使用“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一語。),在經由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第一次投入到市場進入流通領域后,權利人對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享有的法律賦予的特權即行用盡或喪失。此后任何對該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的依法處置,如使用、購買、轉賣、租賃等,都不構成侵權,權利人無權就此提起侵權訴訟。3參見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
(一)權利用盡的法理學說
1.默認許可理論。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一旦將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投入市場進入流通領域,即被認為默示同意他人可對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依法進行處置。根據這一理論,如果權利人或者經其授權的人沒有明確提出限制條件,則意味著購買者獲得了一種默認許可,可以對產品進行使用和處置。4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默認許可理論是早期英國和美國相關司法案例判決適用權利用盡的法理基礎。“我國學術界對此有一定介紹,如尹新天教授在其論著中曾多次提及,國家知識產權局在《新專利法詳解》中也作了類似說明。”5參見尹新天:《專利權的保護》,專利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第78、92頁;國家知識產權局條法司:《新專利法詳解》,知識產權出版社2001年版,第356頁;張耕:《知識產權民事訴訟研究》,法律出版杜2004年版,第531頁。轉引自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
2.行為延續理論。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從其生產制造到市場流通,往往是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的一系列連續性行為,其中包含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售出后的一些行為,例如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的再銷售和零售等,同樣可認為是符合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的生產制造活動的目的和獲取經濟收益之后續不可缺少的行為延續。甚至“有一部分歐洲學者認為,實際上在產品的生產和對方法的使用后實施專利的特權就已經消失了。”6轉引自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此種看法盡管有矯枉過正之嫌,但確實也揭示了“行為延續理論”中關于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售出后必然需要再發生后續行為之客觀存在的合理性。
3.利益平衡理論。該理論肯定和維護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的特權,但認為權利應當合理使用,不得將權利濫用,應顧及到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流通后,其仍需繼續流通的權利,7受知識產權保護之物繼續流通,通常認為有利于自由市場經濟的統一建立和促進市場繁榮,因而具有“公共利益”屬性。因此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應當接受其權利實現后相應的限制,即歐洲學者通常所講的“權利正常使用”、“權利合理使用”和“權利不得濫用”理論,也是美國和德國司法中所遵從的“內在權利”和“內在權利限制”理論的延伸和發展。8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知識產權權利人或經其授權的人享有因其權利之行使而獲得利益的權利,在其利益實現后原則上不得再因知識產權的特權而限制第三人其他相關利益的實現。筆者認為,利益平衡理論與創立知識產權制度的理論基礎是相通的,比如知識產權法律授予權利人實施知識產權的特權,但又都在法律上明確設置享有知識產權權利的時間,即知識產權的期限性,就是利益平衡理論最明顯的例證之一。
另外,我國知識產權法學界一直以來對知識產權權利用盡的法理基礎研究較之于歐洲、英美學者的相關研究還是非常薄弱。從我國不多的相關研究文獻歸納分析來看,也有學者從“相關各方的利益在共存和相容的基礎上達到合理的優化狀態”、“符合保護權利和自由貿易的需求”、“經濟利益回報”、“權利用盡制度是應知識產權專有性與商品自由流通性的矛盾協調的產物”、“權利與義務的辯證關系”、“個體利益與社會整體利益的平衡機制”、“分配正義理論”等視角不同程度研究論證了知識產權權利用盡的法哲學基礎。9參見陶鑫良、袁真富:《知識產權法總論》,知識產權出版社2005年版,第113頁;陳青:《權利用盡原則的國際適用與發展》,載《河北法學》2012年第6期;張麗莎:《權利用盡原則、地域性原則與商標平行進口》,載《民主與法制》2006年第7期;史平臣:《論“權利用盡”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中的適用——由案情一致判決迥異談起》,載《種子》2015年2月第34卷第2期;張仲波、陰花:《試述權利用盡的法理》,載《社會科學家》2005年10月。
(二)權利用盡的本質是利益平衡
任何一國的知識產權法授予知識產權人的壟斷性權利都不是一種絕對權利, 而是一種具有限制性的相對權利,這往往是由“知識產權法的社會政策目標——促進社會經濟、科技和文化事業的發展與進步”10馮曉青:《知識產權法的利益平衡原則--法理學考察》,載《南都學壇》2008年第2期。所決定的。而且,從國家層面而言,“知識產權制度是一個社會政策的工具”,“是否保護知識產權、對哪些知識賦予知識產權、如何保護知識產權,是一個國家根據現實發展狀況和未來發展需要所作出的制度選擇和安排。”11吳漢東:《政府公共政策與知識產權制度》,載《光明日報》2006年10月10日。實際上,世界范圍來看知識產權的制度安排都具有一國一定的公共政策屬性,從知識產權的歷史發展軌跡中也能清晰看出這一傾向。
那么,知識產權制度的公共政策屬性最主要的表現是什么呢?其在于:知識產權權利人之私人利益如何與國家利益、公共利益協調均衡,既防止知識產權私人利益過于膨脹而凌駕于社會公共利益之上,又要防止過分強調社會公共利益而損害知識產權私人利益進而導致危及無法實現知識產權制度的社會政策目標。所以,有學者指出:“知識產權限制盡管在知識產權的不同制度中表現和程度不一,它們的功能和目標卻是相同的,即通過權利限制,平衡知識產權權利人和社會公眾的利益關系,實現智力資源的分配正義。”12馮曉青:《知識產權法的利益平衡原則--法理學考察》,載《南都學壇》2008年第2期。
知識產權權利人之私人利益的法律保護是由法律規定的,而“利益就其本性說是盲目的、無止境的、片面的。一句話,它具有不法的本能”,13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卷,第179頁。因此又需要法律對其進行限制。權利用盡制度是一種對知識產權的限制性制度,與知識產權的“期限制度”、“合理使用制度”、“強制許可制度”等一樣,都具有類似的價值觀念與價值功能:實現知識產權權利人之私人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之平衡。平衡利益,就是知識產權權利用盡制度的本質之所在。
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是指品種權人或經其授權的人在將受品種權保護之物首次投入市場進入商品流通領域后,權利人對該受品種權保護之物享有的法律賦予的特權即行用盡或喪失。
《國際植物新品種保護公約(UPOV)》(1991文本)第16條規定:“育種者權利用盡”(1)受保護品種的材料或第14條(5)款所指品種的材料,14第14條(5)款所指品種的材料,指的是依賴性派生品種和某些其它品種:(a)上述(1)至(4)款的規定也適用于下列各項:(i)受保護品種的依賴性派生品種,而受保護品種本身不是依賴性派生品種;(ii)與受保護品種沒有第7條所規定的有明顯區別的品種;(iii)需要反復利用受保護品種進行生產的品種。(b)出現下列情況時,一品種被看作(a)項(i)中所述從另一品種(“原始品種”)依賴性派生的品種(i)從原始品種依賴性派生或從本身就是該原始品種的依賴性派生品種產生的依賴性派生的品種,同時又保留表達由原始品種基因型或基因型組合產生的基本特性;(ii)與原始品種有明顯區別;并且(iii)除派生引起的性狀有所差異外,在表達由原始品種基因型或基因型組合產生的基本特性方面與原始品種相同。(c)依賴性派生品種可通過選擇天然或誘變株、或體細胞無性變異株,從原始品種中選擇變異、回交或經遺傳工程轉化等獲得。已由育種者本人或經其同意在有關締約方領土內出售或在市場銷售,或任何從所述材料派生的材料,育種者權利均不適用,除非這類活動:(i)涉及該品種的進一步繁殖,或(ii)涉及能使該品種繁殖的材料出口到一個不保護該品種所屬植物屬或種的國家,但出口材料用于最終消費的情況不在此例。(2)“材料”的含義,在(1)款所指“材料”的含義為與某一品種有關的(i)任何種類的繁殖材料;(ii)收獲材料,包括整株和植株的部分;(iii)任何直接由收獲材料制成的產品。(3)某些情況下所指的“領土”為(1)款之目的,屬一個和同一政府間組織成員國的所有締約方,可按其組織章程采取統一行動,使該組織成員國領土范圍內的行動與各國領土上的行動協調一致,如果這樣做,應就此通報秘書長。
盡管我國加入UPOV,目前適用的是1978年文本,并未明確規定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但透過UPOV1991年文本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之規定,我們可以直接清晰觀察到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內涵和外延,19憂慮、反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觀點,大多是沒有能夠正確認識清楚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在哪些權利上用盡了,也就是沒能夠準確把握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范圍。91年文本關于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規定具有不可辯駁的權威性。
(一)適用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要件
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適用的,作為限制品種權人權利的一項重要制度與其他知識產權限制制度一樣,都需要具備適當的適用要件才可能發生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首先,品種權人自己或經其授權的人已經將受品種權保護之物投入市場進入商品流通領域,這里暗含了品種權人或經其授權的人的商品流通意愿。“這種意愿來自權利人自身的心理動態,而非外力所強加,這就是為什么法國和歐盟否認強制許可制度下的產品活動適用權利用盡原則的理由。”15任軍民:《我國專利權權利用盡原則的理論體系》,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6期。如果未經品種權人或經其授權的人明示或默示同意,將受品種權保護之物投入市場,就是一種違法侵權行為,當然就根本無適用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之可能。其次,購買或獲得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人,16這里的“人”通常又稱為“第三人”,“第三人”是實現自由市場經濟統一建立和促進市場繁榮的主體,因而又常常被抽象化為體現“公共利益”之代稱。只在受品種權保護之物上進行了合法的使用、再銷售、零售等行為,而沒有做出“進一步繁殖”、“違法出口”17UPOV1991年文本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規定,一般情況下“出口”是屬于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而合法的,但出口到不保護該品種所屬植物屬或種的國家不屬于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而是違法的,如果僅僅是直接用于最終消費而出口則又是合法的,屬于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等行為。購買或獲得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人享有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物權而可繼續行使商品流通的權利,符合“如果權利人已經從一個產品的第一次銷售中得到了合理報酬,他就不應再從第二次、第三次及多次銷售中得到好處,即不能對這個產品再享有控制權。”18譚潔、王倩雯、唐功遠:《權利用盡原則的適用及相關糾紛的解決》,載《北京仲裁》2013年第4期。所以,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適用的兩大必要條件就是: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經品種權人或經其授權的人已合法投入商品流通領域,此其一;其二,購買或獲得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人的后續行為符合法律規定。滿足這兩個要件的情況下,植物新品種權之權利即為用盡。
(二)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范圍
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是指品種權整體用盡嗎?在哪些權利上已用盡?哪些權利又仍然保留?這些都是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制度中至關重要并值得認真研究、仔細厘清的關鍵性問題。19憂慮、反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觀點,大多是沒有能夠正確認識清楚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在哪些權利上用盡了,也就是沒能夠準確把握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范圍。
從UPOV1991年文本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之規定來看,盡管其并未從正面明確權利用盡之范圍,但至少從例外之規定明確了哪些權利不用盡:(1)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但“進一步繁殖”的繁殖權不用盡,品種權人仍然保有“繁殖權”。眾所周知,品種繁殖權在品種權人的權利束中地位至關重要,是品種權利人行使品種權從而獲得經濟回報的重要權利。因而,即便適用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品種權利人的繁殖權也不會用盡,依然會受到法律的嚴密保護。(2)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但特殊情況下仍保留“出口權” 而不用盡,將購買或獲得的受品種權保護之物出口到“不保護該品種所屬植物屬或種的國家”就侵犯了品種權人的“出口權”,但“出口材料用于最終消費的”又不會侵犯品種權利人的“出口權”。因而,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時,品種權利人保有的“出口權”是不完整的、有條件的。(3)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的地域范圍。知識產權權利用盡按照地域范圍可分為“國內用盡”、“區域用盡”和“國際用盡”三種類型。20楊光明:《后 WTO 時代國際貿易中的知識產權保護法律制度》,載《現代法學》2007年第3期。從UPOV1991年文本對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之規定來看,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原則上是“國際用盡”(“出口權”特殊情況下例外)。因此,適用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時,原則上就允許平行進口,21平行進口又稱為“灰色產品”或者“平行交易”,通常是指銷售商從一知識產權保護區域合法購得商品進口到該商品的另一知識產權保護區域內進行銷售的行為。即適用UPOV1991年文本時,植物新品種平行進口是合法的。
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通常認為用盡的主要是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銷售權之窮竭,22本文作者建議在討論我國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時也可以直接使用“首次銷售原則”一語,以避免“權利用盡原則”容易引起字面理解的疑惑感,甚至誤解進而反對這一重要制度。或者說植物新品種權權利用盡主要體現在壟斷商品流通環節的權利會用盡,從而使得受品種權保護之物能夠實現“物暢其流”,而并非品種權的整體用盡。因此,植物新品種權的“用盡”并非指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整個知識產權都窮盡了,而是“為了使知識產品在進入流通領域以后,作為產品的物權所有人有權再使用、銷售該產品,從而達到物盡其用的目的。”23熊敏琴:《淺析商標權權利用盡》,載《電子知識產權》2003年第1期。
關于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是否適用“權利用盡”,至今理論研究中仍存在著巨大爭議,司法判決實踐中也出現過一些不同的做法。24史平臣:《論“權利用盡”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中的適用——由案情一致判決迥異談起》,載《種子》2015年2月第34卷第2期。反對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適用“權利用盡”的理由主要有:“直接將《專利法》中的權利用盡原則適用于植物新品種保護,在實行制定法的中國,為法律所不容”、“由于繁殖材料上存在品種權,造成繁殖材料的所有權人對該繁殖材料所有權的行使,不得侵犯品種權人的品種權,即品種權限制了所有權”25武合講:《植物新品種權利用盡原則的適用》,載《種子世界》2011年第5期。;“支持權利用盡司法裁判中關于植物新品種權利人應得經濟利益已在其首次生產和銷售中獲得,以及新品種權利人可能存在過度壟斷的主觀判斷,不但與植物新品種權利人生產、經營客觀現狀明顯不符,也說明一些司法機關當下對于植物新品種研發現狀認識不到位和對植物新品種權人正當權益保護力度薄弱。”26史平臣:《論“權利用盡”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中的適用——由案情一致判決迥異談起》,載《種子》2015年2月第34卷第2期。
關于適用“權利用盡”是否一定需要我國相關立法中必須有明確規定時司法判決實踐才能夠裁判適用的問題,筆者認為不盡然。目前,在我國除了《專利法》、《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中明確直接規定了“權利用盡”以外,《商標法》、《著作權法》等中也都沒有直接明確規定“權利用盡”,但學界和司法判決實踐卻驚人一致的認可在商標權、版權保護等領域可以適用“權利用盡”。27尹鋒林:《建構中國著作權權利用盡規則》,載《中國社會科學報》2012年1月4日第A07版。個中緣由,重要的在于“權利用盡”是知識產權領域一項平衡利益的法律原則。在民商法領域(包括知識產權法領域),較多案件的審理裁判會適用法律原則解決相關糾紛。所以,說我國相關立法中無“權利用盡”之明確規定,就否定“權利用盡”在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的適用,這一理由無法讓人信服。
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適用“權利用盡”,實踐中到底可能會產生哪些重大危害?筆者認為,把這個問題研究厘清后,在很大程度上就能消解人們對“權利用盡”這一法律原則的誤解、憂慮。從筆者所收集到的引起較大社會反響的司法機關的相關判決來看,28最高人民法院(2013)民申字第2348號、(2008)蘇民三終字第 0220 號判決、(2011)長民三初字第260號民事判決、(2010) 陜民三終字00050號判決、(2011)南市民再初字第 4 號判決等等,由于本文篇幅所限,無法詳述案情并逐一評析,擬另作相關論題專門研討這些極具研究價值的典型案例。品種權人往往都不是原告,而出現在原告位置上的更多是品種權人授權的“獨占許可人”、“獨家銷售人”等,起訴的目的除了想獲得賠償外,更為重要的訴訟目的是想提升、加強受品種權保護之物在其授權地域內銷售流通的壟斷性。基于這個抽絲剝繭揭開迷霧的判斷,可以看得出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適用“權利用盡”制度,對品種權人而言在經濟回報上是不存在損失的,因為通過授權模式品種權人的經濟利益已經實現。再加上,在我國農業領域對種子銷售存在嚴格的資格準入制度,購買或獲得的受品種權保護之物的人再銷售、零售等行為如果遵守了這些行政管制,就必然有助于降低種子價格、方便農民購買,對推動商品自由流通、建立統一市場等等都具有更為重大的社會價值,并且其中包含促進商品自由流通的社會公共利益保護之必需。而品種權人授權的“獨占許可人”、“獨家銷售人”如果認為自己的權益確實受到侵害了,欲求保護自己的利益,只能依據《合同法》等另辟蹊徑維權;無法、也不能以否定“權利用盡”在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的適用之代價來實現自己的私人利益。
法律制度的構建與實施,在遇到兩種利益需要保護時,同樣遵循常理“兩利相權取其重”。因而,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適用“權利用盡”制度,是非常必要的;并且,如今相關司法判決實踐中更多的傾向是可以適用“權利用盡”解決相關爭端,最高人民法院(2013)民申字第2348號的裁決理由 “興桂公司指控的被訴侵權產品系廖小蘭從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區種子銷售中心合法購進的產品。興桂公司并無證據證明該中心未經權利人許可銷售了侵權產品。因此,廖小蘭銷售被訴侵權產品不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第六條規定的侵犯植物新品種權的行為”29此案是我國最高司法機關在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明確表述適用“權利用盡”的典型案件,我們可以將其稱之為“廖小蘭案”。,即認定廖小蘭從銷售中心購得種子的再銷售行為符合適用“權利用盡”的構成要件而不侵犯植物新品種權,從而明確表達支持在我國植物新品種保護領域適用“權利用盡”。這一重要論述將對我國日后相關司法判決實踐產生深遠而積極的影響。
權利用盡,是知識產權制度發展演變歷史的必然產物,具有平衡利益的重大價值功能,已成為知識產權法的一項法律原則。盡管我國植物新品種相關法規尚未明確直接規定“權利用盡”制度,但實際上相關司法實踐已經開始越來越多地適用此制度。因而,不能否認在我Exhaustion of Rights in the Protection of New Plant Variety
Exhaustion of Rights principle is a very important principle in the law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and, its essence is to balance the interests.The exhaustion of rights of new plant variety right is mainly embodied in sales of circulation,it has the strict applicable condition.Based on analyzing the regulations and practice of the relevant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in our country new plant varieties protection fi eld also applies to the exhaustion of rights sys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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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華南農業大學法律系副教授,“雙千計劃”掛職廣東省龍門縣人民法院院長助理。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轉基因技術背景下的中國植物新品種保護立法研究》(項目編號:15BFX139)和廣東省科技計劃項目《轉基因技術背景下的廣東省植物新品種保護地方立法研究》(項目編號:2014A070703037)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