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能倒流

陳魯民

2014年底，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劉鐵男受賄案一審被判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他在法庭上為自己的墮落痛哭流涕，陳述：“我每每看到起訴書，都在反問自己，這是我嗎？怎么會到今天？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這是哪里呀？我怎么會墮落成這樣呢？如果時光能倒流……”說到這里已經泣不成聲，以至于法官不得不提醒他：“請注意控制情緒。”（中新網2014年12月10日）

聯想起來，在法庭上“讓眼淚飛”的落馬貪官其實大有人在。2011年10月，中山市原市長李啟紅在宣判后當庭哭喊“今天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一天”；2010年，重慶市公安局原副局長彭長健在法庭上痛哭6次；海南省東方市原市委書記戚火貴也曾在法庭上哭了3次，邊哭還邊罵自己“不是人……”

相比較而言，劉鐵男似乎哭得更傷心、更動情，都哭到這個份上了，我們好像不該懷疑他懺悔的真誠，但也絲毫不能引起對他的同情，因為這種表演見過太多了，比他哭得更悲催、痛悔得更深刻的貪官也不乏其人。說實話，看完他的表演，我的反應只有很輕蔑的兩個字：活該！

不過，他提出一個很浪漫的話題“如果時光能倒流”，后面的話他沒來得及說，但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到他要說什么。無非是說，“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要廉潔自律，潔身自好，再不以權謀私，再不撈錢自肥云云。不過這又是個毫無意義的偽話題，因為時光絕不可能倒流，人民也不會再給他第二次做官重塑形象的機會，劉鐵男還有什么浪漫大膽的想法，就在大牢里慢慢咀嚼吧，反正以后你有的是時間。

后悔，是世人常見的一種感受。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誰沒后悔過的。五臺山的云居大師歸納了十個后悔：一是逢師不學去后悔；二是遇賢不交別后悔；三是事親不孝喪后悔；四是對主不忠退后悔；五是見義不為過后悔；六是見危不救陷后悔；七是有財不施失后悔；八是愛國不貞亡后悔；九是因果不信報后悔；十是佛道不修死后悔（《日日禪》）。其實還應加上一條：為官不廉敗后悔。

但世上沒有后悔藥，所以就有了這樣一些成語：后悔莫及、悔不當初、痛悔無比……可這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能給自己留點傷痛，給后人留點教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組織上搞那么多的學習、教育，對官員們不厭其煩地敲打、提醒，制定出那么多制度、紀律，就是為了不讓他們走錯了路而將來后悔。只可惜那些自以為精明過人的貪官，卻置若罔聞，油鹽不進，還是伸出了骯臟的手，撈到了骯臟的錢，自己把自己送進大牢，每天以淚洗面，悔不當初。這一幕幕官場鬧劇，不由使我想起明人呂坤在《呻吟語》中所言：“悔前莫如慎始，悔后莫如改圖，徒悔無益也。”

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官員何時最明白》，一曰官在下臺后最明白。明白了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的道理。二曰官在退休后最明白。明白了名利地位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三曰貪官在入獄后最明白。明白什么呢？明白法律真不是嚇人的，誰犯了法都難逃法網；明白世界上沒有后悔藥，監獄飯不要錢卻不好吃；明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明白“我不缺吃不缺喝，要那么多錢干什么”；明白“自由對一個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明白“我交的那些大款朋友、老板哥們，原來都在害我呀”……

時光不能倒流，世上沒有后悔藥。劉鐵男在法庭上的“傾情表演”，不會換來任何減刑，被他拖進大牢里的兒子也難逃懲罰。不知道劉鐵男的涕淚交加能否警醒幾個貪官懸崖勒馬？但估計不會太樂觀，因為，“不見棺材不落淚”才是貪官們的基本特征。

（作者單位：解放軍信息工程大學）

責任編輯：張功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