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兮的詩

蘇若兮

“突然就有了余生”①

那些屬于自己的，都暗自舊了

從每個細胞，到受傷的皮膚

我們的身體被時間擁擠得沒有一點縫隙

連靈魂深處的光

也伙同悲傷去繁殖悲傷

這有形的，要從虛無里脫離的物質

憑著篡奪的力量

讓我們臟器衰弱，呼吸抑郁

連愛也匆忙得來不及收場

迷戀類似于遺忘。我接近著破碎

你偏記錄著我的完整

罷了，罷了

流逝在某個分鐘

亦有你潮濕地走動

享盡人間天倫

①題來自于傷水的句子。

比撇下更無奈的

先等悲傷的花開過

我們再開喜悅的

不放過任何一個制造感動的懸念

因為要失去，我們就緊緊抱住

抱過，哪怕一刻或一瞬

某些殘局，讓夢去收拾

愛除了相信，就是深淵

他讓我們覺得我們曾飛翔過

虛無過，這朵雪化了。另朵雪撲上來

用過多的事物來糾纏，也定義不了生活

我覺得就快要有處藏身了

可悲的是，一個人的胸腔

只能放置下一顆心

終于有了昨日

偶爾我是不在的

身體是仇敵的，思想則是情人的

一輪紅日西落，使我再次有了眉目

年輕而又溫潤

那時，犯罪還不懂得流淚

邂逅著一切，不斷與錯過的事物立著契約

往后退，用心顯示出倒計時

往夢里喂去膨脹過剩的陰影

月亮時代，碼頭時代，江河時代

廢墟上的新建筑，開始積攢塵埃

我告訴過你我曾經的愿望嗎

我 不再溫順。自由地贊美了感恩故鄉和道路的自己

和時間邁著一樣的步子

揮霍完了愛，又被愛收買

跑啊跑，再沒有可以剎車的距離

這一生，都不夠我旅行

景到最妙處，是疏朗

和人生一樣，擁擠起來沒有一絲意趣

孩子睡著的時候，任何雍容繁華都沒有了

落葉對北風說，幸福

就是被他擁旋著飛落

時光愈來愈空蕩

濃烈之人被稀釋化開，想還在想

只是偶爾，只是隱秘而沖淡

距離和等待之間是等號

縱是咫尺，也形如天涯

朝著遠方去的，漸行漸遠

親愛的，沒有人像我這樣熱愛這迷途

恰 ?好

有種寂寞，含酒精

50度。醇香，氣味刺鼻

正好

用以治療思念重度癥患者

那個人，不需要告訴，也會認得

我一直在找那個往身體里運輸疾風的人

我體內的大海，等他等到波平浪靜

他知道，我想選擇澎湃和相信

只能變成回憶

桂花間結滿了黃燦燦惹人憐愛的小身體

——這些花孩子們

有散不盡的馨香之氣

我等到一個須發皆白的人

他的溫暖所剩無幾

對于彼此

我們付出了過多的殘忍

要不了幾天，那些花孩子們

先于我們，離枝，離世

把一個人的溫暖變成兩個人的

湖灘上，大豆正被秋風撫弄

白水鳥，少到只有兩三只

久久盤旋在湖上空

不肯落下來。莊稼人從遠方捎來口信

說他有佳期行程

我忘了告訴他，我前程未卜

想著陸，卻越陷越深

沿著人生長長的水道

以塵蒙心

慢得抵達不到他所抵達的去處

亦錯過了飄裊他煙圈的光陰

羊皮書

空白霸占空白時

他會將一個人從無色染成黑色

黑皮黑肉黑骨黑心

一直黑到被驚嚇的是他自己

然后

他從荒誕里完全退卻

就像懸疑片中

用假身份復活，潛伏

用往昔，表示暗語，結束

在

時間躡著手腳，他的聲音

越來越輕

輕到不能聽見。我們

也不再是后來的孩子

年輪因為悔恨，而有自然的疼痛

我往父親的年代祖父的年代打撈過剩的漂浮物

真的還有標志性的腐爛物

那些歲月田地里的莊稼讓人心軟

而今，我們都知曉

出席生活的，都是不被邀請者

怎樣呢，我們空空的

總要填進流水、食糧、音樂

哪怕那些

只是悲傷而流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