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仲
獻給主人的花
小仲

“我想知道明年的花是什么顏色的?”小主人總是這樣對我說。“喵——喵——”我強裝出來的一副笑臉,還真難看呢。“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到那時,我們一起去公園。還記得嗎?每年春天,那里的雛菊開得最美麗。”媽媽把小主人推到陽臺上,“小時候,你總是指著它們說:不,這才不是菊花呢!菊花都是秋天才開的。每次,你都會采一些回來放到書桌上,弄得滿屋子會是花香。”小主人閉上雙眼,陽光灑下一片溫暖的金黃色。我趴在小主人的腿上,讓她的小手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撫摸。“不,這次會有些不同呢。”小主人說,“為什么?”媽媽慌忙問道,“因為小墨也要一起去呀!”小主人開心地笑了,媽媽也笑了。可是,我沒想到這是我和小主人最后一次悠閑地在一起了。真不想再說下去,而此刻,我終于明白了人類為什么說“生命短暫,命運多艱”了。可憐的小主人,媽媽不知道你很痛苦,一直在痛苦著。你不會說,因為你是個乖孩子,你不想讓媽媽擔心。“媽媽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讓她知道真相,答應我好嗎?小墨。”我點了點頭,心好痛。
“心情對病人很重要,不可以讓她太寂寞了,現在能讓她開心的也就只有小墨了。病的事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這是我們的秘密。”我能做的只是點頭,媽媽還不知道小主人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小主人也不知道媽媽多么關心她。這是一個結,松動但又絕不能脫落的活結,而我又很巧合處于結的中間。我不過是一只貓,只要表現得正常點兒,誰也不會注意的!我這樣想著,還可以輕松一點兒。
冬去春來,看著那張日漸蒼白的臉,我再也活潑不起來了。小主人躺在病床上,初春的陽光也無法挽回那可愛的面容了。“小墨。”小主人的小手落在了我的身上,凍冷刺穿了我的毛皮。我呆住了,此時此刻,躺在這里的真是我的小主人嗎?我小心地舔了舔她的小臉,干燥粗糙,病魔已經在上面刻下了無情的傷痕。“雛菊”,小主人望著窗外,“約好了哦,我,媽媽還有小墨,一起去看雛菊的。”雛菊!聽到這個詞,我就好像被雷劈到一樣,這次一定要做點什么了。我飛奔出醫院,記得公園大概要過三條街,可怕的汽車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不論是貓還是狗,這畫面絕對是最恐怖的。算了,為了小主人,我豁出去了。剛跑到一半,“吱——”,一段急促的剎車聲,緊接著就是司機那難聽的叫罵聲。想走,腿已經軟了,但沒有辦法,有一件事我必須去做。我氣喘吁吁地跑到公園時,已經快中午了;要再快一點才行!我顧不上那么多,一頭扎進花叢里。雖說是花叢,但這時節多半都是還未修剪的雜草。我找了好久,最多也只是發現幾株還處于含苞待放的雛菊苗,就沒有開的嗎?我瘋狂地穿行在花叢之間,玫瑰的殘枝在身上留下了幾道血痕,好痛!“媽媽!這有一只小貓。”我回過頭,一個孩子在我面前蹲下來。“不過是一只野貓,快走吧,黑黑的,真討厭!”我不滿地搖著小腦袋,項圈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它不是野貓,有項圈的。”等一下,他手里拿的不就是雛菊嗎?我伸出爪子,孩子的母親迅速地將他拉到身邊,花落在地上。“喵——喵——”我把它叼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醫院。
“吱——”,凄慘的剎車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血,那是我的血嗎?好痛,身子要散架子了。好困,好想睡呀!“小墨——”,這是媽媽的聲音。我好難過,又給媽媽添麻煩了,真對不起。
“對不起,病人她——”
這時,護士提到了小主人,她在等我?小主人想在手術之前再見我一面。可惡,我怎么可以在這里浪費時間呢。“小墨,我還沒死呢。右腿已經沒有知覺了,左腿也不怎么聽使喚了,但沒關系,我還活著。”我重新叼起那朵被血染紅的雛菊,跳到了她身邊。
“小墨,謝謝你!”小主人看到雛菊非常高興。我用沾滿血痕的爪子在小主人的手心上寫了兩個很難看的字——“加油”。雖然我知道這一點用都沒有,但至少把我這份心意傳遞過去了。在目送小主人進入手術室后,我倒下了。腦子里很靜,到處都是記憶的碎片。與小主人相遇,一起玩耍,還有痛苦的特訓和洗澡,一切都回不來了,一切都結束了。
手術結束了,小主人也出來了。雖然這次死神沒有將她帶走,可是她離生命的盡頭已經不遠了。一年后,小主人舍下我離開了,走的時候很安靜……
“小墨,要出門了。”哎呀,我又做夢了。我連忙跳上媽媽的車子。“都兩年了。”媽媽說,“幸好小墨回來了,如果連小墨都離開的話,那媽媽真是太寂寞了。”我用身體蹭著媽媽的腿,沖她撒嬌,后面的座位上放著一束雛菊,那是小主人最喜歡的花。
面對著冰冷的墓碑,我獻上一朵雛菊。“小墨送給你的花。”媽媽這么說。我只是一只貓,淚水無法表達我的情意。
冬去春來,小小的雛菊迎著寒風舞動潔白的裙子。我很想告訴你,我的小主人,你看,一朵雛菊正開在陽臺上。
編輯/黃書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