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扭轉貧富差距拉大是我國現階段經濟發展中的一項重要任務,貧富差距懸殊的資源型區域尤其值得關注。文章基于礦業收益分配使用的偏差性分析了資源型區域多維貧富差距的形成,礦業收益的波動在“荷蘭病”效應下帶來了行業貧富差距,礦業收益分配的耗散在貪婪效應下導致了“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礦業收益誤用中財富配置的空間效應導致了城鄉收入差距的拉大,“資源詛咒”效應導致了資源型區域與非資源型區域的貧富差距。山西的煤炭開發歷程也顯示了資源型區域多維度貧富差距的存在。貧富差距的原因主要在于礦業開發主導的資源型經濟缺乏包容性、普惠性,基于此,從包容性增長的視角提出了治理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思路:通過調節礦業繁榮縮小行業貧富差距,礦業收益共享治理“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優化礦業收益使用的空間布局實現城鄉協調發展,破解“資源詛咒”提升資源型區域經濟發展水平。
[關鍵詞]貧富差距;資源型區域;礦業收益;“資源詛咒”
[中圖分類號]F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5)04-0067-07
一、問題的提出
貧富差距拉大是我國改革開放至今需要面對的一個較為棘手的難題,貧富差距的拉大不僅會影響到國家持續增長的能力,同時也導致部分人群的貧困,加劇了財富分配的不平等,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因素之一。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出臺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了要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扭轉貧富差距拉大的局面,促進共同富裕。
資源型區域作為以礦產、能源等可耗竭資源開發主導的經濟區域,在其經濟發展過程中面臨著更為嚴重的貧富差距問題(Buccellato and Alessandrini,2009[1];Papyrakis and Gerlagh,2004[2])。受礦產開發的影響,資源型區域的貧富差距表現出了復雜的特征:在資源繁榮的過程中,采掘業成為山西工資水平最高的行業(陳晉玲,2011[3]);而自2000年以來,隨著山西資源依賴度的提升,山西的行業收入差距、城鄉收入差距都呈現了拉大的趨勢(景普秋,2013[4]);在內蒙古,伴隨煤炭開發,鄂爾多斯成為全國的首富城市,與其他地區的差距拉大(郝麗芬,2013[5]);資源的開發也形成了由煤老板、國有企業、政府、腐敗官員等部分群體所組成的利益群體,拉大了與普通民眾的貧富差距(景普秋,2011[6]);在資源枯竭地區,因為失業而導致的貧困問題較為突出。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原因與礦產開發直接相關,資源收益分配制度的不合理、資源型區域產業結構的單一性、遭遇“資源詛咒”的風險、資源的耗竭性都成為貧富差距拉大的元兇。當前學者們也關注到了資源型區域的貧富差距問題,但是卻缺乏系統的認識,也沒有從礦產開發特殊性的角度對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形成進行解釋。本文以國家資源型經濟轉型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山西省為例,對山西存在的多維貧富差距進行系統研究,并在包容性增長視角下提出治理貧富差距的基本思路。
二、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多維特征
在資源型區域,礦業開發特殊性所帶來的礦業收益分配使用的偏差性(即:礦業收益配置偏離了區域可持續發展軌道,礦業收益的形成、分配與使用環節存在不合理現象)是形成貧富差距拉大的根源(張復明,2013[7])。礦業收益形成、分配與使用的不合理在“荷蘭病”效應、貪婪效應、財富配置空間效應、“資源詛咒”效應的影響下形成了資源型區域的行業貧富差距、“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城鄉貧富差距、區域貧富差距(見圖1)。
(一)礦業收益波動、“荷蘭病”效應與行業貧富差距
礦產品價格強烈波動是資源型區域不得不面對的一個外部條件,價格波動會帶來礦業收益形成的波動,當礦產品價格高漲的時候,礦業繁榮帶來大量的礦業收益,而當礦產品價格低落的時候,礦業蕭條導致收益銳減。礦業收益波動形成了礦業收益分配使用的第一次偏差現象,其中,在礦業繁榮時期,較高的礦產品價格使得礦業勞動要素投入的邊際產品價值高于其他行業,在“荷蘭病”效應(Corden and Neary,1982[8])的作用下,要素向礦業部門流入,導致礦業與其他行業工資收入差距拉大①:第一,當礦業工人看到自己勞動創造的市場價值較高時,就有可能尋求漲工資,要求分享礦業收益;第二,當礦業的邊際產品價值較高時,礦業企業為了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從事礦業,也會主動抬高工資;第三,按照要素流動的規律,只有當各部門勞動工資均等的時候,要素才會停止流動,但是各個行業由于工資合同、轉崗就業成本、技術專用性的限制,其他行業勞動力向礦業部門流動時很難實現工資均等,進而產生礦業與其他行業工資收入拉大的局面。而在礦業蕭條時期,過低的礦產品價格使得礦業的收益減少,礦業工人的工資收入也減少,行業收入差距出現縮小的局面。
礦產品價格波動下的行業收入差距拉大在資源型省份山西較為突出,從圖2中可以看出,1999年、2000年煤炭價格增長率為-8.10%、-0.10%,煤炭價格低迷導致采掘業與制造業、農業以及全行業平均的工資收入差距縮小,1999年三者分別為1.04、1.52、1.07,2000年為1.02、1.44、1.02;自2001年開始到2011年,煤炭價格增長率都大于0,而且煤炭價格的增長率遠遠大于一般工業制成品的價格增長率,在此階段煤炭繁榮使得采掘業與其他行業的收入差距出現了明顯拉大的局面,采掘業與制造業、農業以及全行業平均的收入差距從2001年的1.14、1.39、1.04拉大到2011年的2.13、2.75、1.62;2012年以來煤炭價格的回落使得行業貧富差距有所減輕,2012年煤炭價格增長率為-5.40%,采掘業與制造業、全行業平均的收入差距分別為2.05、1.60,但是與農業的收入差距仍在進一步拉大,達到了空前的2.87的水平。與全國進行比較發現,山西的行業收入差距高于全國,《中國統計年鑒2012》數據顯示,2011年全國采掘業與制造業、農業以及全行業平均的收入差距分別為1.42、2.68、1.25,都比同年山西的行業收入差距小,這也凸顯了山西行業收入差距過于懸殊。endprint
(二)礦業收益耗散、貪婪效應與“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
在礦業開發所形成的礦業收益當中,除了很少的一部分歸礦業工人所支配之外,仍然有大量的礦業收益,這一部分礦業收益在分配的時候則容易形成礦業收益的耗散,表現為政府、企業、武裝團體、居民等利益主體對礦業收益的爭奪。對礦業收益的爭奪往往使得礦業收益集中在政府部門、官員、企業主、武裝團體等少數群體手中,形成了依賴于礦業開發的利益群體。對于政府部門而言,政府部門在礦業征收權利金、穩定基金、環境稅、資源稅、營業稅等多項稅收,在資源繁榮時期,政府部門的稅收大幅度的增加,往往超過了居民收入的增加,使得政府部門收入與居民收入之間的收入差距拉大。對于官員而言,資源型區域的尋租腐敗問題比較嚴重,在礦業相關的資格審查、項目審批、稅費征收等方面,政府官員利用手中的職權將礦業收益貪為己有,因而部分官員也成為礦業開發的既得利益群體。對于企業主而言,他們愿意冒著礦產品價格波動、礦業生產高風險的危險將資本投入到礦業開發中,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夠獲得利潤,因而礦業繁榮中企業主也是礦業收益的既得利益群體。在資源型區域,尤其是在非洲的資源豐裕國家,國家政局不穩、武裝沖突頻發,而礦產資源及其收益都掌握在武裝分子手中,他們利用礦業收益用于武器裝備升級、奢侈性消費等,形成礦業收益的無效率耗費。政府部門、腐敗官員、企業主、武裝團體等將資源收益用于無效率投資、奢侈性消費、國外旅游等,與資源型區域普通居民相比形成了懸殊的貧富差距,成為區域矛盾沖突、社會不穩定的根源。另外,國企從業人員和礦區受補償居民也是礦業開發的利益主體,礦業開發在許多國家為國有企業壟斷經營,導致國有企業從業人員收入較高;在農村,因為礦產開發需要占用土地、導致生態破壞等緣故,礦業企業會對直接利益受損居民進行補償,這種補償金額往往很高,使得受到補償的居民與沒有受到補償的普通居民之間也存在著較大的貧富差距。
自2000年以來的數據顯示(見表1),雖然山西人均財政收入和人均GDP都呈現了較快地增長,但是二者比較可以發現,除了2000年、2007年、2010年外,人均財政收入增長率與人均GDP增長率比值都大于1,導致山西人均財政收入的增長速度遠高于人均GDP的增長速度,較快的財政收入增長速度說明在山西GDP當中,政府收入的比重越來越高,可以通過人均財政收入與人均GDP的比值看出,2000年這一比值為0.10,而到了2012年達到了最高的0.22;2012年山西生產稅凈額占GDP的比重為16.42%,也高于全國水平的15.89%,山西在全國排第10位,遠高于2012年GDP的第21位。這些都說明山西政府部門變得較為富裕,這些收益主要得益于煤炭行業的貢獻,成為資源型經濟發展的受益者。政府部門在變得富裕的同時,政府官員也因為煤炭繁榮而得益,煤焦領域成為山西腐敗的重災區,腐敗官員從中貪污受賄的具體金額也許無法得知,但是從2008年7月開始山西開展的煤焦領域反腐敗中,兩年時間立案查處案件2 185件,處分官員2 353人,部分官員的腐敗金額動輒數百萬元,甚至幾千萬元。這些都說明在山西煤炭繁榮中政府部門、腐敗官員成為煤炭開發的既得利益群體,拉大了與普通民眾之間的收入差距。
山西煤炭繁榮的另一獲利群體是煤炭企業的所有者,他們塑造了山西特有的“煤老板”現象,“煤老板”成為暴發戶、土豪的代名詞。許多煤礦礦主都是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低價獲得了煤炭資源的開發權,他們趕上了21世紀初十年的煤炭繁榮,從表1中可以看出,煤炭行業的利潤常以超過50%、100%的速度增加,結果“煤老板”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使得山西的富人數量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胡潤財富榜顯示到2010年底山西有億萬富豪1 250人,在全國排在第10位,遠高于山西經濟總量、農民收入在全國的排名,二者分別為第21、22位,顯示出山西財富分布較為集中、貧富差距較大。
國有企業職工和礦區受補償群眾也是煤炭開發的利益主體。山西的國有企業主要為幾大國有煤炭企業集團,這些國有企業在煤炭的繁榮中為員工提供了較高的收入,從圖2中可以看出,國有控股企業的工資高于山西的平均工資,二者的比值從2003年的1.07,提升到了2011年的1.27,2012年由于煤價下跌,這一比值下降為1.25,這說明國有企業職工可以獲得較高的收入。礦區群眾因為煤炭開發占用土地、生態破壞等問題得到煤炭企業的補償,山西許多有煤村莊的百姓都較為富裕,但是在爭取利益補償的過程中,卻也付出了較為慘重的代價,群眾與煤礦的打架斗毆、流血犧牲事件、村礦沖突常有發生(趙康杰,2012)[9]。
(三)礦業收益誤用、財富配置空間效應與城鄉貧富差距
資源型區域礦業開發形成了嚴重的資源依賴文化,表現在:礦業開發帶來的大量收益分配給各個利益群體之后,利益群體往往會產生一種“財富幻覺”,政府、企業、居民都會認為礦業收益是一種可靠的資產,安于現狀的心態使得他們不愿意將礦業收益用于物質資本、人力資本的投資,而且當政府將礦業收益用于基礎設施建設、教育投資時,往往此類公共支出只是為了安撫民眾,公共投資的效率較為低下,企業主、居民也是將礦業收益用于奢侈性消費、向區外轉移財富等,沒有能夠在資源型區域形成新的投資。資源財富沒有能夠轉化為可持續增長的物質資本財富、人力資本財富。
礦業收益的誤用從空間配置的角度看,形成了城鄉貧富差距。城鄉貧富差距與行業貧富差距、“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是相關的,城鄉貧富差距更多地體現在區域空間分布上的貧富差距,形成的原因在于礦業收益在空間配置時較多地用于城市建設,而農村地區發展相對滯后。從礦業收益使用的空間布局看,城市作為現代生活方式的聚集地,各個利益群體在得到礦業收益之后,追求城市化是一個必然趨勢,大量的礦業收益被用于城市房地產建設、高檔消費產業、奢侈品行業等,進而帶動了城市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在農村地區,一少部分人因為礦產開發得到利益補償而變得富裕,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因為農業發展滯后(礦業開發的“荷蘭病”效應對制造業、農業會產生擠出效應)而陷入貧困。總的來看,資源型區域在礦業繁榮的過程中,城市發展較快而農村發展較慢,城鄉收入差距拉大。endprint
在城市化的背景下,城鄉收入差距拉大在全國看都是較為普遍的現象,在山西也是如此,如表1所示,2000年以來,山西的城鄉收入差距從2000年的2.48拉大到2009年的最大值3.30,到2012年略微下降為3.21,山西城鄉收入差距拉大的原因在于煤炭收益較多地用于城市建設而農村發展相對滯后。但是與全國相比,山西的城鄉收入差距也不算過大,比如2000年的時候全國為2.79,最大值為2009年的3.33,全國的城鄉收入差距都大于山西,但是山西自2000年到2009年城鄉收入差距拉大的程度高于全國,山西變動了0.82,全國變動了0.54,這還是顯示出山西的城鄉收入差距出現了較快地拉大,2012年山西城鄉收入差距3.21已經高于全國的3.10。
(四)礦業收益偏差、“資源詛咒”效應與區域貧富差距
資源型區域存在的最大問題是在資源收益波動、資源收益耗散、資源收益誤用的過程中,產生了“資源詛咒”效應,“資源詛咒”效應表現為資源型區域與其他區域相比長期經濟增長緩慢,進而產生了區域間的貧富差距。在價格波動效應、“荷蘭病”效應、制度弱化效應、人力資本與科技創新擠出效應的作用下,資源型區域會出現產業結構單一、人力資本積累不足、科技創新能力不強、制度體系不健全等問題,最終導致區域經濟陷入貧困。
對于全國省域層面存在的貧富差距,近年來有學者從“資源詛咒”的角度進行了解釋,資源豐裕的省份經濟增長慢,經濟發展水平低(徐康寧、王劍,2006[10])。從圖3中也能夠看出,無論是使用2000年、還是2010年的數據,都能夠顯示出全國層面存在資源依賴與經濟發展水平的負相關性,山西屬于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一個省份,2000年山西人均GDP為5 137元,低于全國平均水平7 857元,2010年山西人均GDP為25 449元,也是低于全國平均的30 015元,位居全國中下等的水平。山西與全國相比較為貧困也表現在其他方面,比如從農村貧困人口看,2009年山西農村人口中收入低于2 500元的比重為31.39%,全國為20.44%,山西高出全國10.95個百分點,這說明山西農村的貧困人口比重要比全國高出很多。
三、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治理
多維度的貧富差距是資源型區域在持續穩定發展中要解決的突出問題。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形成的根源在于礦業收益形成、分配與使用中的偏差問題,也在于礦業開發主導的資源型經濟增長當中,經濟增長的速度較慢,導致了與其他區域的貧富差距,同時經濟增長缺乏包容性,礦業收益只是帶來了部分人口的富裕,而資源型區域的大部分人并未從中獲益。因而治理貧富差距需要從礦業收益的糾偏入手,構建具有包容性的經濟增長模式,對貧富差距開展治理。
(一)包容性增長理論的含義
國內學者對包容性增長的研究是從時任國家主席胡錦濤的講話中逐漸認識的,胡錦濤(2010)[11]提出“實現包容性增長,根本目的是讓經濟全球化和經濟發展成果惠及所有國家和地區、惠及所有人群,在可持續發展中實現經濟社會協調發展”,包容性增長實際上是學術界已經普遍接受的概念,屬于發展經濟學的前沿。21世紀以來,面對亞洲國家經濟持續增長的同時,收入與非收入不平等的狀況出現惡化的局面,亞洲開發銀行提出了包容性增長的概念。包容性增長是對涓滴式增長、基礎廣泛的增長、益貧式增長的延續,強調在經濟增長的同時,減少貧困人口,縮小貧富差距。發展經濟學對貧困的認識經歷了絕對收入貧困、相對收入貧困、能力貧困、以及權力貧困幾個階段,包容性增長強調對貧富差距、貧困人口的關注,貧富差距不僅僅是收入的不平等,更是能力、權利的不平等,是發展機會的不平等。Ali(2007)[12]指出包容性增長的本質為倡導機會平等的增長,蔡榮鑫(2010)[13]認為包容性增長就是“通過高速、有效和可持續的經濟增長來創造更多和更高質量的發展機會,并保證所有社會成員尤其是貧困弱勢群體能平等地利用發展機會參與經濟增長,共享增長成果,從而促進經濟社會的快速、協調和可持續發展”。
包容性增長對于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問題的解決也是適用的,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懸殊的原因就在于在資源型經濟中,礦業收益只是富了少數人而多數人相對貧困,資本密集的資源產業所能提供的就業機會有限,資源型區域的制度弱化減少了居民分享礦業收益的權利,城市導向的發展戰略導致農村較為貧困,“資源詛咒”使得資源型區域經濟持續增長難以為繼。因而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治理就需要建立礦業收益共享機制,將礦業收益惠及大多數人群,同時通過產業轉型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將礦業收益用于真實財富的積累,增強區域持續增長的能力。
(二)包容性增長視角下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的治理
包容性增長視角下治理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就是要使得礦業開發的經濟模式具有包容性,同時實現可持續增長,進而縮小行業收入差距、“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城鄉貧富差距以及區域貧富差距。
第一,通過調節礦業繁榮治理行業貧富差距。行業貧富差距主要體現在礦業繁榮所導致的礦業與其他行業收入差距拉大,為了避免收入差距拉大以及收入差距拉大可能對產業結構、就業結構等帶來的不利影響,首先需要調節礦業繁榮,具體對策為從價征收資源稅或征收穩定基金,礦產品價格越高,征收的資源稅或穩定基金越多,起到減緩礦產品價格高漲時期的礦業部門繁榮的目的,礦業繁榮程度的降低會減少礦業對勞動力的需求,礦業的工資水平也會相應下降,行業收入差距得到調節;其次,通過增強轉型產業競爭力提升非礦產業的收入水平,行業收入差距大的另一方面原因是在“荷蘭病”效應地作用下,形成了礦業“一業獨大”的局面,制造業、高新技術產業、農業的競爭力衰退,勞動生產率較低,因而縮小行業收入差距關鍵在于通過非礦產業發展的激勵政策(包括土地、財稅、補貼、融資等多方面的政策)形成非礦產業的競爭優勢,進而提高勞動生產效率并可以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工資水平也得到提升;最后,維持適當的行業收入差距是行業協調發展的內在要求,礦業本身具有工作環境差、勞動強度大、風險高的特征,這就要求高工資的支撐,不然勞動力需求很難滿足,因而縮小行業收入差距并不意味著各行業工資水平都均等,而是要使得行業收入差距維持在合理的范圍之內。endprint
第二,通過礦業收益共享治理“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對于從礦業開發中獲益的企業家而言,獲益企業需要在礦區履行社會責任,對礦區居民因為土地塌陷、生態環境破壞所造成的損失進行補貼,開展道路、交通、水利、教育等方面的基礎設施建設,開展生態環境治理,提升礦區的公共服務水平,也可以發展轉型產業、公益產業,提升礦區居民的就業水平。在資源型區域的實踐中,山西鄉寧、呂梁通過“一礦一業一事”、“一企一事一業”、(董江愛,2013[14])等方式,促進了礦業收益與礦區居民的共享,增進了社會和諧程度,這些都是在資源型區域發展中探索的有益經驗。對于政府部門而言,首先要建立廉潔的政府,防范政府官員在礦業領域的尋租腐敗;其次最核心的是政府要將繁榮時期的高額礦業收益用于有效率的公共支出,增進社會福利。對于國有企業而言,礦業一般為國企所有,而且行業的市場集中度較高,對于國有企業的高收益進行治理主要將國有資本獲得的利潤上繳給政府,提高上繳比例,這也是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提高國有資本收益上繳公共財政比例”的重要內容,對于國有企業的壟斷性收益要進行反壟斷管制,包括增加企業的數量,向民間資本開放礦業領域。對于礦區因利益補償而富裕起來的村莊、居民,引導鼓勵他們開展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改善公共服務,適當進行投資,將補償費用資本化,實現價值增值。
第三,優化礦業收益使用的空間布局,治理城鄉貧富差距。首先,在城市發展制造業、服務業創造就業機會,加快推進新型城市化進程,鼓勵農民進城,使更多的人可以邁向城市化所帶來的現代生產生活方式,享受城市文明;其次,通過公共資源的均衡配置,加快城鄉一體化發展,確保農民不用進城也能享受到城市發展所帶來的輻射效應,通過政府社會救助減少農村特貧人口數量;另外,要結合礦區實際,對農村及農民進行補償,適當發展現代特色農業,就地實現非農就業;最后,加大對資源枯竭工礦區的失業人口的轉移支付力度,對遠離城市的獨立工礦區進行棚戶區改造,搬遷入城,改善失業人口的生活水平,對失業人口開展就業再培訓。
第四,破解“資源詛咒”治理區域貧富差距。資源型區域的包容性增長就是要實現資源型經濟發展惠及所有行業、人群、城鄉,但其前提是要實現高速增長,“資源詛咒”導致資源型區域經濟增長緩慢,拉大了與其他區域的差距,因而包容性增長的前提是要破解“資源詛咒”。破解“資源詛咒”需要從其成因著手采取相應的措施:一是要建立穩定高效的政府,健全資源型區域制度體系,包括完善的資源稅費制度、礦業收益的透明化管理制度、改變資源依賴文化等;二是要加快產業轉型,通過發展制造業、高技術產業等,實現產業的多元化;三是要破解資源型經濟對科技創新、人力資本的擠出效應,加快物質資本、人力資本的資本形成,提升區域科技創新能力。破解“資源詛咒”對資源型區域而言是一項系統工程、是一項長期任務,因而在短期內,資源型區域難以擺脫資源產業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但是卻要處理好有可能導致社會不穩定的行業貧富差距、“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城鄉貧富差距等問題,關鍵則在于是否能夠對礦業收益的分配使用進行有效管理,增強資源型經濟發展的包容性。
四、結 論
在資源型區域,礦業開發的特殊性帶來了懸殊的貧富差距,在資源繁榮時期表現的尤為突出:在礦產品價格強烈波動和礦業收益波動的背景下,“荷蘭病”效應使得礦業繁榮時期為了吸引要素流向礦業,礦業不得不提高工資,采礦業的收入水平高于其他行業,帶來了行業貧富差距問題;在礦業收益分配中,高額的礦業收益使得各個利益群體競相追逐,出現了礦業收益耗散現象,政府部門、官員、企業主、受補償群眾、國有企業從業人員等成為礦業開發的既得利益群體,而普通人無法從中獲益,形成了“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在礦業收益的使用中,財富空間配置的不合理導致收益主要用于城市建設而農村發展緩慢,形成了城鄉貧富差距問題;而在礦業收益波動、分配與使用的各個環節,伴隨出現了導致“資源詛咒”的價格波動效應、“荷蘭病”效應、制度弱化效應、人力資本與科技創新擠出效應,最終導致資源型區域經濟發展緩慢,拉大了與非資源型區域的貧富差距。山西的數據證實了資源型區域存在的多維度貧富差距。
較大的貧富差距可以看出資源型經濟增長方式不是普惠式的、不是包容性的,本文基于包容性增長的理論,提出了治理資源型區域貧富差距需要在實現經濟持續增長的前提下,增強對各個行業、人群、城鄉的包容性,具體可以通過調節礦業繁榮縮小行業貧富差距,礦業收益共享治理“利益群體—普通民眾”貧富差距,優化礦業收益使用的空間布局實現城鄉協調發展,破解“資源詛咒”提升資源型區域經濟發展水平。
[注 釋]
① 除了礦業繁榮,礦業工資收入高于其他行業的原因還有礦業的高風險性、較差的就業環境,礦業高工資可以看作是對風險與較差就業環境的一種補償。這里主要分析礦業收益波動所帶來的行業收入差距的異常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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