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博物館藏日本軍票探究

沙偉

日本軍票最初稱“軍用切符”，為“日本軍用手票”的簡稱。它是當時的日本政府為實行對外侵略戰爭而特別發行的、在日占區強制流通使用的一種紙幣。日本軍票不但在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和1904年日俄戰爭中使用，而且還于1914年侵占我國青島、1922年出兵前蘇聯的西伯利亞，以及1937年全面侵華戰爭和1941年太平洋戰爭中在日軍和所占領區使用。特別是侵華戰爭時期的日本軍票券種繁多，發行數額巨大。筆者根據參觀、了解的湖南省博物館藏日本軍票，輔以相關歷史文獻和學術論文探究，以此揭露該票是日本軍國主義侵華的鐵證。

一、日本軍票的發行目的研究

1937年7月7日“蘆溝橋事變”后，日軍開始全面侵華戰爭。他們不僅用槍炮和刺刀任意剝奪中國人民的生命，同時還用軍票榨取中國人民的血汗，來實現所謂的“以戰養戰”。根據湖南省博物館《血腥的白條——館藏日本侵華戰爭時期發行的軍用手票》主題展館內容介紹，以及林曉光、孫輝所撰《日本軍票史小考——兼論日本對外經濟侵略》一文，筆者得知早在1937年10月22日，日軍第10軍準備在浙江省杭州灣登陸作戰之前即已發行了甲號票軍票。當時日軍為了擴大對華侵略，通過內閣會議決定了《軍用手票發行要領》。同時還由大藏大臣下發了《華北事變派遣部隊經費支辦軍用手票發行手續》訓令，以此規定了軍票的具體發行程序，并說明甲號票軍票是為了華北派遣軍的“軍人、軍屬的俸給以外的支付”的所謂“發行目的”。

張賽群所撰《抗戰時期日本的軍票侵略》一文介紹：“八·一三”上海戰事之前，上海派遣軍使用的是日本銀行券（下簡稱“日銀券”），而華北侵華日軍則以朝鮮銀行券（下簡稱“朝銀券”）支付軍費。隨著侵華戰爭的不斷擴大，侵華日軍軍費支出大幅上升，加之“日銀券”和“朝銀券”在日占區的流通不順，使得日本內閣決議再度發行軍票。1938年9月，日本內閣對原有《軍用手票發行要領》實施了修改，內容中將軍票的發行目的擴大為“一切軍費的支付”。其后隨著10月份日軍第11軍攻占武漢、第21軍攻占廣州，中國的長江中上游和華南地區也隨之流通使用了日本軍票。1937至1944年侵華戰爭時期，日本政府居然發行了7種票號、24種券種的軍票。故筆者認為日本軍票的發行和流通，有著非規范性、強制流通性、侵略性和階段性四個特征。同時筆者認為日本政府發行軍票的真正目的：一是為了避免“日銀券”貶值，緩解侵華戰爭給日本經濟發展帶來的壓力；二是為了掠奪中國占領區的物質，套購國際市場的戰備資源；三是為了打擊當時的國民黨政府維持外匯市場的法幣，以此削弱中國淪陷區人民對法幣的信任和中國抗戰力量。

二、日本軍票的形制和特點

筆者通過查閱日本的清水善后所著《支那事變軍票史》，日本作家高木健一、小林英夫的《香港軍票與戰后補償》，以及黃美真、李占才編著的《日偽對華中淪陷區經濟的掠奪與統制》三本歷史文獻書籍，對照湖南省博物館館藏日本軍票實物，現對侵華戰爭時期日本發行的軍票形制作如下整理。其中甲號票屬于最早時期的軍票票，目前存世量最少。到丙號票時票面圖案設計才較為規范。后來隨著侵華戰爭擴大，軍費猛增，日本政府只有濫印軍票來維持龐大的軍費開支，故又印發了丁、戊、戌號票和現地刷。

1 甲號票 1937年由日本內閣印刷局制造發行，是同年11月5日，率部在杭州灣登陸的日軍柳川平助中將所攜帶的、日軍在所占領區內專用的軍票。該票種屬直型票，無數量編碼，且印制粗劣。圖案與早期軍票大同小異，面額分拾錢、五拾錢、壹圓、五圓、拾圓5種。其中，藍色的拾錢票幅為119×72毫米，黃色的五拾錢票幅為125×78毫米，紫色的壹圓票幅為130×80毫米，紅色的五圓票幅為137×87毫米，綠色的拾圓票幅為148×98毫米。

2 乙號票 1938年8月發行，日軍在未印號碼、記號的“日銀券”上加印“軍用手票”及“大日本帝國政府軍用手票”字樣，同時將原有“日本銀行兌換券”字樣用紅色涂掉。該票種分壹圓、五圓和拾圓3種面額，正面圖案分別為日本歷史人物武內宿禰、菅原道真及和氣清麻呂。其中的壹圓票票幅為145×85毫米，五圓票幅為132×76毫米（見圖1），拾圓票幅為142×82毫米。此票是時任日本大藏省的理財局長，為了軍票不會“在中國人和外國人中失去信用”，提出在華中地區使用“日銀券”或與其圖案相同的軍票而特別發行的。

3 丙號票 1938年10月發行，是日軍利用乙號票的舊鈔版，將原有“日本銀行兌換券”字樣改為“大日本帝國政府”字樣的軍票。當時的發行背景是為了美化外觀，為了“無損日本帝國的形象”。另外，丙號票與乙號票相比，相同之處為顏色、圖案、面額和票幅完全一致；不同之處一是票面上的文字由“日本銀行兌換券”改為了“大日本帝國政府”，二是挖掉了乙號票下面的“大日本帝國政府軍用手票”字樣。如正面圖案為日本歷史名人和氣清麻呂，票幅為142×82毫米的拾圓（見圖2）。

4 丁號票 1939年6月發行，是日軍為了避免圖案相同的乙號票和“日銀券”同時使用所造成的混亂，同時消除軍票中征服者的色彩所引來的中國人民的厭惡，模仿法幣而專門印制的橫版軍票。該票種全部無印量編號，面額有壹圓、五圓、拾圓和壹錢、五錢、拾錢、五拾錢7種，圖案采用了中國人所熟悉的云龍和鳳凰。其正面均即有“大日本帝國政府軍用手票”的字樣，其中僅棕黑色、票幅為140×67毫米的壹圓（圖3），和藍黑色、票幅為150×72毫米的五圓票為鳳凰圖案；其余5種面額如焦茶色、票幅為160×77毫米的拾圓（圖4），茶褐色、票幅為95×45毫米的壹錢（圖5），黑綠色、票幅為120×58毫米五拾錢（圖6），都采用了云龍圖案。

5 戊號票 1939年12月至1940年3月發行，是日軍為了加緊從被占領的中國淪陷區進行經濟掠奪，同時為了更具欺騙性而推出的軍票。該票種比丁號票多了一種二厘五毫的面額，共有8種。圖案只是刪除了丁號票正面圖案的“大日本帝國政府軍用手票”中的“軍用手票”四字，同時在壹圓以上的大面額票面，如壹圓（圖7）、五圓（圖8）及拾圓（圖9）印上紅色的記號和號碼，五拾錢以下的小面額票面上如拾錢、五錢（圖10）、五拾錢（圖11）印上記號而已。故丁號票與戊號票的區別，一是看有無“軍用手票”四字，二是看記號和號碼。

6 戌號票 1940年9月發行，是日軍為了供應印度支那派遣軍（侵華日軍中的南支那派遣軍的戰斗序列下編成）的軍用資金而新發行的軍票。該票種票面上刪除了“軍用手票”四字，但卻特意保留了“大日本帝國政府”七字，以此表明它們是日本政府所發行的紙貨。現發現有五拾錢和壹圓、五圓、拾圓、百圓5種面額。

7 現地刷 1944年由日本內閣印刷局制造發行，是強弩之末的日本侵略軍由于物資極其匱乏，加之貨幣大幅貶值，為了應急而趕印的3種百圓鈔。此三種百圓鈔分為兩次發行：第一次發了2種，一種正面圖案為日本歷史人物圣德太子，另一種正面為雙鳳圖案；第二次又將舊鈔版帶到占領地，印制發行了棕色的百圓鈔（圖12）一種，其正面圖案為圣德太子。

由此，筆者總結侵華戰爭中日本軍票的發行有四個特點。其一，日本軍票種類繁多，筆者通過相關資料、文獻統計，發現其總共發行了7種票號、24個券種。其二，日本軍票發行數額巨大，發行總額竟然高達7.0973億日元。其中，甲號票發行額4381萬日元，主要流通在浙江省沿海地區；乙號票發行額5000萬日元，主要流通于上海地區；丙號票發行額1.8840億日元，主要流通在江蘇省和華南部分地區；丁號票發行額1.0427億日元，主要流通在華中地區；戊號票發行額2.9325億日元；戌號票發行額3000萬日元，均在華中地區流通。其三，日本軍票完全乃政府行為，是日軍企圖依靠軍事力量推行政治經濟擴張，癡心妄想建立以日元為中心的戰時區域性金融體系，以此達到“大東亞共榮圈”為目的的一種卑鄙手段。其四，日本軍票毫無任何金融儲備支撐，如果它離開了日軍的血腥統治，則完全變成了一張被唾棄的廢紙。

三、日本軍票的發行和使用原因淺析

日軍在侵華戰爭中發行、使用如此種類繁多、數額巨大的軍票，筆者非常贊同王玲菱所撰《軍票——日本對外侵略的鐵證》一文中提到的三個原因分析：其一，中國地域廣大，各地金融制度和貨幣流通情況不一，為使日本軍票更易被淪陷區人民接受，故有不同券種之需。其二，日軍軍費的增長和對資金的需求有階段性的特點，不同階段需發行不同軍票以應付軍事需求。其三，日軍在不同淪陷區使用不同軍票而造成不同的金融體系，不但能夠破壞中國的金融秩序，而且還有利于日寇在經濟、金融上對偽政權的控制。

同時筆者還認為，日本軍票的發行完全是為了維護日本政府的利益。日本軍票的使用既打擊了南京政府的抗戰經濟基礎，又籠絡了武漢政府的勢力。它們在廢除日本軍票的使用后，仍然還是把負擔轉嫁到了飽受戰爭之苦的中國人民身上。1941年日本政府挑起太平洋戰爭后，尤感偽政權在維持占領區統治的重要作用，由于各種偽幣的發行得以用于軍費支付，故除了香港和海南島外，日本政府于1943年暫時廢除了軍票。但1944年又冒出來面值更高的百圓鈔軍票“現地刷”，直至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日本軍票才徹底停止使用。

透過這些湖南省博物館藏的日本軍票，我們可以看到日軍在侵華戰爭中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它們極其充分地表現了日本軍國主義掠奪和搜刮中國的目的，以及作為侵略手段和工具的本質屬性。它是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掠奪中國資源和民眾財富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