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山寺（外二首）

小米

到了黃昏，不見人跡，不聞人聲，

有蟲偶爾從寂寂苔路，緩慢爬過，

似乎剛剛上完晚課。它們心中，也已波瀾不驚。

大小樹木，均因多年誦經熏染，

越是落葉，越發孤立，佛相佛心，逐漸生成。

不遠處的林子里，鳥的一刀長鳴

切開二重境界，讓我的身心，突然為之一悚。

初夏

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在河邊的黃昏里，

獨自讀書。

蟄伏的裙子像一朵即將啟蕊的花。

我遠遠地

望見她時，山都要醉了，樹已經醉得不能動了。

河在身邊靜靜流。

河盡力壓抑著時光的喧嘩。

散步的老者為了不打攪她，

輕緩腳步，繞開了她。

只有初夏

在河邊，

靜悄悄地熟。

我已嗅到彌散在河邊的隱隱芬芳了。

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放松四肢，自由而舒展。

是我愿意躺著，想要躺著，

是我渴望跟大地近到不能更近。

我也不是被誰擊倒的。

——我躺著，最低，已經不能被擊倒。

雙手覆臉，兩眼微閉，只留一條縫隙。

我從指縫間

窺見炎炎烈日，高高在上，繼續烘烤。

我已烤得半熟。

但在最隱秘之

內心，仍深藏著童年的鮮活與滋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