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紅年的詩

龍紅年

黃昏，在河上

我站在鐵皮船上船站在河面上

這個秋天的黃昏起伏而柔軟……

暮色為草木注入柔情星星長出乳牙

既成的事實可能被推翻

時間下滑勢不可擋 帷幕之后

挖沙船將燈掛在前額

柳樹逃得快過流水

新的戲劇上演世界面目模糊

兩岸慢慢將眼瞼合上微弱的燈光

放出一條小白狗

隔岸空吠

鐵皮船又銹了一層對岸

兩個夜釣者被星星抓走我和這船

不知能否再順利

回到

人間

樹亭村的秋天

我在二樓翻閱舊書 一片樹葉

掉進文字的溝里 蟲子于墻角唱古戲

剛換氣 樹亭村就從夏到了秋

岳父的菜園開始打烊 茄子的燈籠黯了幾許

豆角懷孕 算盤已打到來年

鉆心蟲在辣椒里將野心養得白胖胖

母雞不再下蛋

流水淺一層又淺一層

蔚藍將天空提向高處 大地是一只空鼓

菜地邊 我的娘子高談闊論聲音清脆

一陣涼風拂袖而過 順手牽走

一個沉思的背影……

對一臺挖掘機肅然起敬

咔嚓它端起半邊山路

咔嚓它狠狠挖向一堆亂石

咔嚓它將一塊巨石緩緩舉起

——它懂得愛情的小心輕放

這是一臺挖掘機它不停地挖和掘

緩慢前進它對歲月有足夠的耐心

挖土就挖土

鏟泥就鏟泥

搬石頭就搬石頭

沒有圖謀沒有抱怨沒有花花腸子

整個夏天我看到一臺挖掘機在山腳忙碌

它要為呼吸困難的村莊搶修一條通道

烈日下這個大塊頭憨厚的模樣

讓我肅然起敬

——請不要說它是鋼和鐵

鋼鐵也需要一顆柔軟的

懂它的心

腰疼

當我從座椅上緩慢起身或者

向左向右屈膝或不屈膝彎下腰身

哎呦我的腰子都會——疼！

鉆心的隱憂……

一種暗疾前世埋下的一顆鐵釘

緊緊抵住我的軟肋是罪過

歲月里曾經欠下的債五十年

該還的時候該了斷的時候

債主藏在身后墻角的槍口

死死瞄準我的中年

站著說話不腰疼——果真如此

我挺直腰桿昂首向前走著疼不見了

像歲月里的一道閃電 時過境遷

淡出腦海一個人寬恕了另一個人

風雨中提煉出小段彩虹

如佛的手溫暖的

光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