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苗歌的韻和潤

張金蓮

〔摘要〕湘西苗歌，編詞押韻，唱詞要講究押韻，深情潤腔，唱法以情代聲為主，是中華民族民間文學大花園中的一朵奇葩，是苗族群眾喜聞樂見的一種思想情感交流的工具，以韻和潤為主要特點的湘西苗歌是湘西苗語地區非常喜愛的一種民歌演唱形式，

〔關鍵詞〕湘西苗歌韻是核心潤是關鍵

湘西苗歌是苗語極為生動的部分，是苗族人民用以表達思想感情重要的語言方式，是苗族人民倫理、敘事、抒情的重要表達方式。苗族人民一段悲痛的經歷、一次深刻的記憶、一個美好的祝愿、一個理想的追求、一個新穎的向往……往往都通過苗歌來表現表達，苗歌集苗語語法、修辭、邏輯思維一體，是苗族語言詞匯的海洋。

湘西苗歌主要流傳于花垣、瀘溪、吉首、古丈、保靖等湘西地區及湘西周邊的貴州、湖北、重慶等苗語地區，湘西苗歌集山歌、儺歌、哭嫁歌、故事歌、椎牛鼓舞歌、攔門歌、扛仙歌、跳香歌等八種為一體，歌詞多為七言一句，兩句組成一聯，兩聯為一首。有時，根據需要可發展到六句以至數十句。演唱時，聲部此起彼伏，高、低聲部先后進入，韻潤巧妙運用，曲調樸實，線條流暢。以韻和潤的技巧為核心的湘西苗歌是湘西苗語地區非常喜愛的一種民歌演唱形式，它有利于人們之間交流感情、思想、文化，它情緒開朗、朗朗上口，在湘西苗族人中得以長時間流傳。

一、韻是湘西苗歌編詞的重要核心

湘西苗歌在編詞形式上，也有嚴格的“規范”，一般以七言句為準，每首苗歌的歌詞最短不能少于四句；唱詞要講究押韻，當地俗稱一押三、二押四，即一、三兩句押韻，二、四兩句押韻，以此類推，要一個韻腳押到底，如果違反了這個“規定”，不算是真正的好苗歌。如：七言四句的苗歌，唱詞是：

苗語用漢字寫：

忙攏最汝啊崩哩，幾念攏度高乖攏。

尼重哩哩綢閃給，到達同器巴哩兄。

漢語翻譯是：

今天到齊一堂人，高興上級領導來光臨。

個個瞇著眼睛笑，只因為黨的關懷暖心靈。

湘西苗歌在編詞上強調“新穎通俗禮貌”。每編一首歌詞，人們常常要從勞動生活中去提煉、精心構思，有時還采用“賦、比、興”等一系列表現手法，使之達到通俗易懂且新穎有禮節的目的。如教育小孩要愛勞動有禮貌的七言四句苗歌《幾忙勾莎弄陪埋》，歌詞是：“啊里歹窮撲吾臘，幾長幾綢幾斗排；幾哩幾批陪能卡，幾忙勾莎弄陪埋。”編詞者對孩子們不是籠統、抽象的說教，而是把孩子們比作終日忙于抽水灌溉農田的“小水車”，你看，“啊里歹窮補吾臘，幾長幾綢幾斗排”，意思是說“小水車”呀日夜不停地旋轉在田疇平野，奔波于溪溝水邊，為受旱農田送去了清水，為勤勞的苗家帶來了歡樂。唱詞剛唱到這里，編詞者“回峰路轉”，把唱詞的意境馬上推向另一個嶄新的文明天地，你看“幾哩幾批陪哩卡，幾忙勾莎弄陪埋。”意思是說，我這個小小的“水車”白天忙于農事，沒有時間來陪伴你們這些來自遠方的客人，只好用晚上的時間唱苗歌來陪伴，請多多包涵。意思是教育孩子們，我們苗家陪伴客人應該用唱苗歌，苗歌陪客是苗家的傳統習慣，是對客人的厚禮，你們要繼承下去，發揚光大。

這幾句話，把對苗族孩子們從小要愛勞動，對客人要講禮貌的說教，非常形象地表現出來。特別是：“幾忙勾莎弄陪埋”這句，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因為按苗家的習俗，唱苗歌陪伴客人，是最講禮貌的表現，在這首苗歌里，編詞者特意編上這句作結尾，這就把全首苗歌的意境升華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湘西苗歌側重于形象的描述，從形象和色彩上強化刺激，充分調動聽者的感官，提高敏感度，加強表現力，增強表達效果。苗族祭祀、節慶、集會、結親嫁女都要對歌，盤歌，青年男女戀愛也是用歌謠傳情。按內容可分為勞動歌、時政歌、儀式歌、愛情歌、生活歌、歷史傳說歌、兒歌、迷語歌等，題材十分廣泛。苗歌聲腔調式很多，曲式結構較為完整，其格式主要分為四句一組，每句五言或七言。此外，還有冷歌、熱歌之別，冷歌指預先造就而流傳下來的歌；熱歌又稱“口水歌”，指臨時即興而唱的歌。其創作手法多種多樣，內容豐富深刻，形象特別鮮明，講究韻腳，尤其是把押雙韻作為了編詞的核心。

二、潤是湘西苗歌演唱的關鍵技巧

湘西苗歌演唱風格常常以深情潤腔、氣息飽滿，以情代聲為主。千百年來，湘西苗族情歌在當地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并傳承至今，這與苗族情歌豐富的思想內容、精湛的藝術構思以及它一歌傳情等等有著密切的聯系。

湘西苗歌盛行高腔、平腔、流水腔和叭固腔四種，這四腔都必須是以潤腔為關鍵。

苗語用漢字寫：

阿告斗尼阿告勾，阿告斗蒙阿告戎，

出給攏偏蒙朗嘔，出得排排攏乃蒙。

漢語翻譯：

我倆相隔一座山，我倆相隔一座嶺，

愿做春風吹你的衣，愿做蝴蝶和你比翼齊飛。

細品歌詞，情真意切，仿佛在春暖花開，蝴蝶飛舞的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苗族山區。小伙子經過長途跋涉的追蹤，終于和追求的對象隔山相望了，為了表達對姑娘的愛慕之情，他因時因地，借山起興，唱得非常緊切，全首歌詞從頭到尾，字字句句無處不充滿著不辭艱辛、勇于向上、熱愛生活、奮發進取的青春活力。前面兩句“我倆相隔一座山，我倆相隔一條嶺”，這說明男女青年相隔著一段距離。這段距離，不單指他倆相處的地理壞境，還暗示著包辦婚姻的舊思想象座座高山、條條山嶺一樣，給他們的愛情生活設下了重重障礙。但是，縱然相隔千萬里，有情“青山遮不住”，為了達到相互勉勵的目的，緊接著歌詞立意緊轉，飛流直下，馬上唱到：“愿做春風吹你的衣，愿做蝴蝶和你比翼齊飛”。這寥寥數語，不僅突出地表現了男女青年奮發向上，不甘心沉淪頹廢的進取心，還十分顯明地把一個不怕山高路遠，敢于逾越重重障礙，不遺余力追求純真愛情的生動形象，活脫脫地展現在姑娘的面前。姑娘聽了這首情歌的吟唱以后，如何不為小伙子這種崇高的精神、執著的追求和真誠的相愛而動心呢？姑娘心里神會，情不自禁地也給小伙子敬回了一首。

苗語用漢字寫：

蒙汝聲屋幾揚勾，蒙汝聲沙幾揚盤；

斗尼阿告同戎修，戎修幾拿蒙修見。

漢語翻譯：

你優美動聽的歌聲回響在山間，你悅耳動聽的歌聲激蕩在山巒；你站在那里同高山一樣穩健，高山生得再好也趕不上你矯健。

在這首情歌里，前面兩句采取重章疊句，反復吟唱的辦法，對小伙子悅耳動聽的歌喉進行了贊賞；后兩句對小伙子矯健勻稱的身條進行了贊美。更令人注目的是，全首歌詞從頭到尾都融進了一個高山的“山”字，這是什么意思呢？這是姑娘在編唱這首歌的時候，別出心裁地既注意到不能脫離小伙子起歌吟唱所唱到的“一座山”、“一條嶺”這條有關“山”的起點線。又說明姑娘特別注意從“山”的角度對小伙子進行著一番極高的評價。小伙子不僅有著能激蕩山谷的動聽歌喉，還有著同高山一樣渾厚雄健的體魄，還更有那同高山一樣穩重正直的品行。在這里，姑娘對小伙子的評價，既表現了自己對思想美的追求，也表現對小伙子所寄予的希望。在姑娘的認識中，歌聲的優美，不能代替思想和行為美，只有有著同高山一樣渾厚的體魄，更有著同高山一樣穩重正直的品行，才算真正的美。此時此刻，感情的激流正慫恿著姑娘，她對小伙子真誠的厚愛，也就不言而喻了。更耐人尋味的是在短短的四句歌詞里，看到了姑娘對小伙子所寄予的一系列褒獎和贊譽，也看到了姑娘頻頻頷首但又羞羞答答許諾了小伙子對她追求的動人情景。

總之，湘西苗歌編唱的內容，表現的形式以及它口頭創作的特點等，所涉獵的面是很廣的。湘西苗歌內容十分廣泛，涉及到苗族群眾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婚姻生活的諸多層面，其表述藝術形式，因其地域特點，方言土語的差異而豐富多彩。這些都是人們了解苗族人民的生活習俗和文化現象的寶庫，也是研究苗族人民的人生觀、價值觀、幸福觀、道德觀、倫理觀、審美觀、愛情觀、婚姻觀的一片沃土。湘西苗歌在人類學、民族學、民俗學等方面極具較高的研究價值，它是非物質文化遺產苗族歌謠的典型代表，有著不可替代的藝術價值。（責任編輯：楊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