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匈
中華民族有無數的文學瑰寶。從古代一路數下來,楚辭、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等等。清道光年間,中國文學又出現了兩個著名的流派。一是安徽的桐城學派,一是廣西的臨桂詞派。
桐城學派發祥地盡管是在安徽,但其七位主要人物也就是所謂“桐城主將”之中,排前三位的卻是來自廣西的朱琦、龍啟瑞和王拯。排第四位的是湖南人曾國藩。文學史上又把他們三位與另外兩位廣西人呂璜、彭昱堯合稱為“嶺西五大家”。當時的文壇對他們推崇備至,“語海內能文者,屈指必及之”,甚至有“文章其萃于嶺西”之說。
不僅如此,清代文壇上大掀波瀾的還有一個著名流派——臨桂詞派。臨桂詞派在晚清名重一時,聲蜚海內。所創立的“重、大、拙”詞學理論,曾被推為詞學準則,“為天下所宗仰”。 以嶺西五大家和臨桂詞派為代表所形成的廣西作家群,當時在全國一直處于獨領風騷地位,令中原士子對地處窮鄉僻壤的廣西刮目相看。
臨桂詞派的代表人物是王鵬運和況周頤。王鵬運,字幼遐,號半塘老人。人稱“王半塘”。王鵬運從小勤學好問,滿腹詩書,同治九年(1870年)舉人,后舉進士不第,滯留京師,先后任過內閣中書、內閣侍讀、江西道監察御史、禮科給事中、禮科掌印給事中等。
王鵬運在朝以敢言直諫著稱。“居官給諫,聲震朝野”。從各親王到“帝王師”翁同[侖禾]都被他彈劾。晚清國運衰敗,風雨如晦,有識之士,紛尋救國之道,王鵬運在北京積極參加以廣西籍京官為主而組成的“覓句堂”,還參加了康有為維新派的“強學會”。康有為上光緒帝的許多奏折,都是王鵬運代上的。王鵬運本人也上了許多奏疏,如吁請開發民智,興辦新學,遂有今日北京大學之前身京師大學堂。
甲午海戰后,光緒帝和慈禧太后駐蹕頤和園,一則大興土木,耗盡巨資,挪用海軍經費;二則園區離城數十里之遙,卯時就要上朝,大臣尚有憩息之所,小官則只有龜縮于宮外,日曬雨淋,風吹雪打,苦不堪言。經年累月,臣子滿腹怨言,卻畏于慈禧淫威,三緘其口。當時僅為一禮科給事中的王鵬運,卻斗膽上疏言事:“頤和園駐蹕,請暫緩數年,俟富強有基,經營有緒,然后長承色笑,侍養湖山……”誰知此疏正好戳中慈禧痛處,不禁雷霆震怒,要將王鵬運斬首。好在軍機大臣力保,加上光緒帝對維新派人士懷有惻隱之心,暗中助力,方才留得王鵬運一命。也是慈禧自知理虧,遂下旨“此后如有人妄奏嘗試,即將王鵬運一并治罪”了事。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光緒、慈禧西遁,王鵬運留北京,目睹國家衰敗,王鵬運不禁百感交集,悲凄憂憤,他在《庚子秋詞序》中寫道:“大駕西幸,獨身陷危城中……夜漸長,哀聲四泣,深巷犬聲如豹,獰惡駭人,商音怒號,砭心刺骨,淚涔涔下矣!”至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九月,《辛丑條約》簽訂,向侵略者賠償白銀四億五千兩,王鵬運哀嘆補天乏術,毅然掛冠,“乃決然詫傺以去,寧流落而死,一瞑而不視”。此后,他把一腔憂國憂民的赤子之心,或明或暗,附于詞作之中。如他在一首《祝英臺近》中有感于國事多艱,民生涂炭,憤然寫道:“落英依舊繽紛,輕陰難乞,枉多事愁風愁雨。”光緒二十八年(1904年),王鵬運在揚州辦學授徒。在一首《浪淘沙》中抒發了他晚年飄零異鄉的感慨:“墨痕和淚漬清冰,留得悲秋殘影在,分付旗亭”。王鵬運著有《袖墨集》《味梨集》《蟲秋集》《南潛集》等,晚年刪定為《半塘定稿》。王鵬運將《半塘定稿》托付多年的詞壇老友朱祖謀代為刊行。這部巨著的刊行,在詞壇產生了重大影響,王鵬運遂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推為“清季詞壇之大師”,贊為“嶺表此宗風”。王鵬運還付出極大心血,對五代、宋詞作了大量的校勘和整理,其耗時二十四年刊出《四印齋所刻詞》《四印齋宋元三十家詞》。這兩部校勘本,被后人譽為完善精美之作。
王鵬運在詞學理論上,亦有重大建樹。其核心主張可概括為三個字,“重、大、拙”。何謂“重、大、拙”?根據況周頤的解釋:“重者,沉著之謂。在氣格,不在字句。”對沉著的解釋是:“情真理足,筆力能包舉之。純任自然,不假錘煉,則‘沉著二字詮釋也。”“大”是“托旨甚大”,“拙”則是“其不失之尖纖者,以其尚近質拙也。學詞者不可不知。”他的論詞主張,對詞學界是一大貢獻,在清季產生過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