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組詩）

李建軍

潮濟古街

前世的街能否開出今生的月光

失落冬日的脂肪，舉起春天的臂膀

青卵石鋪就的路飛出煮熟的鴨子

花鳴龍嘯的木屋未被云彩發現

窗欞下的燈籠是寂靜的螞蟻

卻點燃了天空所有的光芒

寧溪江、小坑溪、柔極溪三溪合流

穿越蹦蹦跳跳小鹿一樣的永寧江

潮水像一列列騎兵，踏過古時的商埠

風攥住帆船，把城市打進鄉村的行囊

古街的喜鵲何時登上夢想的枝頭

潮濟的圍巾何日裹上時代的脖頸

陽光的麻雀站滿季節的天線

落葉的蝴蝶召集世界的色彩

音響是藍天，輔音是波浪

未來比現實更深刻，比往事更偉大

雨 后

樹葉刪除，花瓣縮減

省略沿著青竹爬行的毛毛蟲

增添瀑布驚天動地的嗓子

加上水珠亮晶晶的眼睛

太陽這臺轟轟隆隆的紡織機

以七色絲線織出長虹

而彩虹不就是釣魚竿嗎

把湖這尾碧藍的魚

釣進天空的玻璃缸里

誰是呼風喚雨的養魚人

駕一帆漁船，戴一頂斗笠

養一方無比清潔、躍躍欲飛的魚

屠 夫

讓懸崖峭壁橫起來

讓一溪流水飛起來

磨刀霍霍，磨刀霍霍

天空俯首，群山顫抖

讓太陽的爐火燒起來

讓月牙的屠刀舞起來

劈開云的籬笆

斬斷雨的鎖鏈

敲醒澄江——

這金光閃閃、甜蜜而幸福的狐

震驚九峰山——

這夢幻翩翩、溫馨而狂暴的象

讓巨石揚起斧光

砍向欲望的瀑布

讓波浪閃動刀鋒

撕裂制度的漁網

云團是天空的桎梏

山峰是打開亂云的金鑰匙

誰來審判靈魂的囚犯

落日——

這張屠夫憤怒的臉

和諧說

羊羔對應母親的乳汁

旋轉為海天一色的蔚藍

彩蝶輕扇雪花，親吻

深情的水草，一湖漣漪羞紅夕陽

老人用陽光的手，打開

歲月的窗欞，把燕子放飛

他用盡一生的淚水

從豌豆里睡去，從紫薇花中醒來

他瀑布般的胡子，在樹軀上留下水痕

像一座橋，把自己慢慢地筑入天空

他的火車載著一列列人群

像諾亞方舟，鳴響溫暖的火焰

深淵用草根聆聽星星

他融入土地，像蘑菇無限地生長

像麥粒與麥粒之間沒有距離

烽煙必然化身為飛翔的白鴿

野果子

先有種子。是滿山的月光

回歸多情的故鄉;也是細碎的

雨聲，剪下夢幻的翅膀

后有葉子。在霧霾的刀山劍林中

偶爾露出猙獰的傷痕

一滴滴凄風苦雨的憂傷

流滿了它發綠的臉龐

再有花蕊。只是一半的紅豆

另一半是追不上的馬蹄聲聲

天空是孤懸的鐘

敲不醒它寂寞的影子

然后有果子。是牛眼里流出來的

憂傷，也是蜻蜓拖著尖銳的火焰

像渾圓的落日，在邊緣

無聲無息地綻放，深藏著

一個樸實清涼的秋天

當雪壓枝頭，飛鳥絕跡，群峰戴帽

誰？誰來悼念這流浪者的亡魂

拯救之花

在蒼穹的旭日下

它凝聚芳香的重量

在喧囂的海浪上

它閃爍安靜的燈塔之光

每一片花瓣

都是獨立的簡歷

風弄花影，舞一千面鏡子

為悲哀的蝴蝶療傷

鳥群穿越它們自己的身體

無數溫情的火焰升起

親吻雪人跳動的心臟

蛇的灰塵化作報春的雪花

憂傷的冬天綻開怒放的生命

讓復仇的閃電不再撕裂天空

甜蜜的蠟燭為誰點燃

幸福蛋糕里藏著無窮的秘密

問默默流淚的大地

夕陽是否群山舉起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