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之神（組詩）

何永飛，1982年生，云南鶴慶人，筆名菩禪子，系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八期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學員。作品曾發表于《人民文學》、《民族文學》、《詩刊》、《詩選刊》、《北京文學》、《揚子江詩刊》、《滇池》、《青年作家》、《散文詩》等海內外報刊。作品入選《2005中國年度散文詩》、《2008中國打工詩歌精選》、《新時期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作品選集·白族卷》等多種選本。出版詩集《四葉草》、《夢無邊》，散文集《生命歸位》。現居昆明，從事出版與傳媒工作。

蒼 ?鷹

它是神靈的化身，銜著高原

穿梭于傳說與現實之間

左邊的翅膀是白天，右邊的翅膀是夜晚

它轉一下身子，時間就開始變換角色

雪山是它寫在人間的誓言，真愛的故事

千萬年都不會融化，看到它的身影

高原男女的喉嚨里就會飛出戀歌

所有的溪流和山峰隨之舞動

誰讀懂它那一聲長長的鳴叫，誰就能找到

打開藍天之門的密碼，誰就能

把神話搬到自己的生命里

俯沖，直上

把天與地之間的距離

不斷拉近，拉近，最后合二為一

山 ?神

趕著星辰，趕著高原的時光行走

它居住在人們朝拜的方向

白云是它種在天上的花朵，山上的每一棵樹

都是它欽點的兵將

它把豺狼虎豹關在符咒里，讓山民的牛羊

安全回家，它把山洪引進自己的口中

讓放牧的老人繞過鬼門關

它還把自己的脊梁當作梯子

讓山風爬到山頂，撫平

山里皺巴巴的日子

彎彎曲曲的山路，是它遺落的腰帶

上面綴滿山歌，綴滿福祉

從上面走過的人，唇角堆滿了笑

神 ?樹

它的根扎進祖先們的骨頭里

每一片葉子都是一頁族譜

誰若把斧頭揮向它

全村人必會用唾液淹死它

喝酒要先敬神樹，出門要先拜神樹

喝得再醉的人都不敢在它面前撒野

走得再遠的人都離不開它的庇護

每一陣風，都是它與村人的對話

鳥兒是神樹的心臟，撲通一跳

黎明就撲進村子的懷抱

月亮是神樹的眼睛，輕輕地睜開

美夢就掛滿夜的枝頭

神樹抽出一茬新芽，總會聽到

新生嬰兒降臨的啼哭聲

神樹落下一片枯葉，總會看到

一個生命駕鶴升到天上

烏云率領大軍，想攻進村子

神樹彈一下手指，就將其全部消滅

神 ?石

一塊普通的石頭，舉著一種信仰

與天齊高，它的硬度讓兇暴者折服

它的溫度讓冷酷者落下熱淚

膝蓋跪過的地方，會有神靈跳出來

護送一個個弱小的生命走出魔咒

眼睛看不見，可心里能感知得到

張開血口的災難，就躲藏在大門外

轉身就會把滿屋的歡聲笑語叼走

祖先們在心中樹起一塊石頭，樹起

一尊能除惡揚善的神，這樣他們才睡得安穩

滿天的星光，是神石與黑夜交戰時

碰撞出來的火花，巫師如是說

有點玄乎，有點離奇，而無人不相信

螞蟻·魂

在高原這塊神靈的土地上，一只螞蟻

能搬動十萬座大山，能阻隔十萬條大河

它上面附著一個族群的靈魂，誰在黑夜里

走丟，都會被它帶回來的

螞蟻爬得很慢，而歲月卻怎么也追趕不上它

它順著陽光，能爬到天上神仙的家里

它沿著樹木的根系，能進入閻王的地府

在冬天的背面，它悄悄地搬運著鳥語花香

再放肆的腳掌，都不敢踩在螞蟻身上

螞蟻睡去，天空就會黯淡下來

如果它死去，世界就會轟然倒塌

在高原人的生命里，微小卻是無限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