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不多不少

鄧笛

因工作的關系，我經常在天上飛來飛去，也就經常會在機場看到親人或朋友分別的場面。

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對父女。

他們在安檢門前相擁。這位父親應該有70多歲了，他對要離別的女兒說：“我愛你，祝你不多不少。”女兒也回應道：“爸爸，我會想您的，我也祝您不多不少。”

一直等女兒進了登機口后，這位父親才轉身離開。我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但是他們離別的話語確實讓我感到好奇。也許我的好奇寫在了臉上，讓這位父親看見了，不過他似乎很愿意與我分享他們的親情。他主動對我說：“小伙子，你有過與一個分手后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說‘再見的經歷嗎？”

“是的，我有過。”我說，然后告訴他，我在我父親病危的最后幾天里一直與他在一起。“但是，冒昧地問一下，”我反問他，“為什么說你與女兒的告別是最后一次告別呢？”

“我老了，還有病，而女兒居住在遙遠的國外。她下一次見到我，或許是在我的葬禮上了。”他說。

“請原諒我的好奇，”我問道，“你們分手時說‘祝你不多不少，是什么意思呢？”

他笑了起來：“這是我們家族好幾代人一直沿用的祝福語了。”他停了一會兒，像是沉思，然后接著說道，“我們希望自己的家人遍嘗人間的酸甜苦辣，每種滋味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我不太懂，又問：“對待家人，難道不應該予以美好的祝福嗎？比如，祝健康、祝幸福、祝順利，為什么還要祝酸和苦呢？”

老人家注視著我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地對我說了起來，像是吟誦一首詩：“我祝你沐浴陽光，不多不少，剛好會保持開朗的心態;我祝你遭受風雨，不多不少，剛好會懂得感謝陽光的溫暖;我祝你喜逢人生樂事，不多不少，剛好會讓心靈獲得健康的滋潤;我祝你經受痛苦，不多不少，剛好能學會從生活的小事中找出人生的大快樂;我祝你有所獲得，不多不少，剛好能讓你獲得成就感;我祝你有所失去，不多不少，剛好能讓你學會珍惜擁有;我祝你與親朋相聚，不多不少，剛好能讓你經受住最后的告別。”

（摘自《羊城晚報》） （責編 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