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投資方法：影響力投資的含義、發展與運行

金仁旻

（1.上海財經大學，上海 200434；2.安徽經濟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59）

新的投資方法：影響力投資的含義、發展與運行

金仁旻1，2

（1.上海財經大學，上海 200434；2.安徽經濟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59）

當今社會正處在一個許多概念需要重新定義的時代。“投資”、“公益”等概念也正在被金融行業、社會領域的先鋒者們重新定義。“影響力投資”統一了傳統商業“財務回報”和公益事業中“社會影響力”兩者之間的矛盾，推動了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社會、環境等外部性問題的解決，尤其是推動了BoP（Bottom of Pyramid）市場問題的解決。本文通過總結歐美已有研究成果,并結合一手資料,介紹了歐美影響力投資的含義、發展與運行，以期推動我國影響力投資市場的發展。

影響力投資；發展；運行

一、引言

影響力投資雖是個新詞匯，但為社會目標而投資的理念很早就出現了。歷史上不乏這樣的例子，比如英國的英聯邦開發公司。近幾年，各國正努力完善正規的影響力投資市場，影響力投資的發展慢慢正在全球形成一種新的產業。摩根大通對125個影響力投資者的調查表明，目前的影響力投資額有460億美元，歐洲可持續投資論壇估計影響力投資市場有87.5億英鎊。而摩根大通，洛克菲勒基金會服務于BoP市場的影響力投資2020年估計會達到4000億-10000億美元。新的影響力投資機構在歐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2009年只有20家，2010年有44家，到了2011年，新成立的影響力投資基金就達到60家。一些主流金融機構也開始進入這一領域。有的投入資金，比如德國影響力投資銀行，有的參與投資，比如RISIB的Goldman Sachs，還有的進行市場研究，比如摩根大通的社會金融研發部。歐美國家影響力投資完整的投資生態正在形成，包括投資者網絡，如GIIN；行業標準，如影響力報告和投資標準；評價機構，如GIIRS；可查詢的在線投資產品數據，如IB。一些知名大學如哥倫比亞大學率先開設影響力投資課程。大量從業報告、文章、網站等都在促進影響力投資的發展。影響力投資也吸引了政府公共部門越來越多的關注。2013年6月，英國在倫敦主辦了G8影響力投資峰會，并成立了G8影響力投資專門工作組。

影響力投資在中國發展相對緩慢。在中國政府的政策議題中，影響力投資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市場機制還不是很到位，社會和市場參與度比較低。2014年，我國GDP首次突破10萬億美元。市場經濟的高速發展，一方面給社會帶來巨大的物質財富，另一方面由于發展過程中的負向經濟外部性和一些領域缺少足夠經濟利益刺激導致相應供給缺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社會和環境問題，而傳統的慈善和政府由于效率和資金問題無法很好解決這些問題。這一需求迫切需要新的手段和方法解決這一系列問題。正是在這一需求下，我國也開始萌芽了一批專注影響力投資的基金和顧問機構，如愛維穩特（Avantage Venture）、LGT公益創投、嵐山資本、創思（Transist）。當前我國各級政府對社會創新的培育扶持力度越來越大，民間在社會創新方面也越來越活躍，進行了許多有益的探索，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以預見，影響力投資的社會創新將逐漸成為政府、企業和民間合作共贏的重要平臺。

二、影響力投資的內涵

1.影響力投資的涵義

影響力投資起源于美國。2007年，洛克菲勒基金會最先提出了影響力投資這一投資概念，倡導資本通過有經濟效益的投資來做公益。但到目前有關影響力投資還存在缺乏統一定義、領域邊界模糊、概念使用混亂等問題。因此，到底什么是影響力投資還有待研究，尤其是影響力的維度問題。但主流的定義一般圍繞兩個核心因素展開：財務回報和非財務影響力。關于財務維度，投資回報是影響力投資的一個最低要求。這點在研究和實踐領域都有涉及。一些研究清楚地表明影響力投資的財務回報要求將其與撥款資金和公益區別開來（Addis et al.2013）。[1]Niggemann和Bragger （2011)指出影響力投資只追求能夠覆蓋通脹成本的低回報率。[2]其他一些研究者對財務回報的水平要么沒有具體界定，要么只是指出回報率低于或等于甚至高于市場回報率，具體取決于投資的實際情況(Chua et al.2011；[3]Clark et al.2012；[4]Louche et al.2012[5])。雖然有所不同，但都對財務回報有要求。關于非財務影響力，有關文獻主要圍繞社會或環境影響進行界定。一些文獻中，社會的定義更加寬泛，有的從環境影響角度闡述，甚至有從文化影響角度闡述的（Hehenberger et al.2013[6]），還有發展影響（Wong 2012[7]），經濟影響(Dalberg Global Development Advisors 2011[8])，管理影響(Kubzansky et al. 2011[9])。Boerner(2012)將影響力投資描述為管理下的資產，不僅考慮風險和回報，而且考慮環境、社會和管理影響[10]。更多的文獻是從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討論，有些明確指出影響力投資的非財務影響力應優于財務回報(Europe:SRI 2012;Ruttmann 2012[11])。大部分文獻對此要么沒有闡述，要么將影響力投資者分為財務優先投資者和影響力優先投資者。前者優先考慮財務回報，同時考慮非財務影響力，后者相反(Dalberg Global Development Advisors 2014)。摩根大通一項針對影響力投資者的調查表明，40%的受訪者認為影響力投資需要在財務回報和影響力之間進行取舍，而62%的投資者愿意為了獲得更大的影響力而放棄一定的財務回報。

2.影響力投資特征

基于大部分有關影響力投資研究的共同點是圍繞財務回報和社會影響力而展開的，下面有必要將影響力投資與其它捐助或投資方式從財務訴求和社會價值訴求兩個方面進行對比（見圖1）。

（1）慈善捐贈（Donation）。慈善捐贈是指沒有索求地把有價值的東西給予別人。商業企業的慈善捐贈從廣義上說也可視為是一種投資行為。商業企業進行慈善捐贈主要是期望通過樹立企業的良好形象，從而在未來為企業帶來經濟利潤。短期內，這種”投資”行為不考慮財務回報，甚至可認為短期內財務回報為負值，但其立足點始終是企業本身。與之不同的是，影響力投資無論何時都會考慮財務回報，并且將所得收益用于反復投資，不斷創造社會價值，以保證社會價值創造的可持續性。這也是影響力投資在解決社會問題時相對于慈善捐贈的最大優勢所在。

（2)公益創投（Venture Philanthropy）是指借鑒商業創業投資的運行機制，對社會目標組織（包括各類公益組織與社會企業）給予持續金融支持并參與其管理的資本形態，它既追求社會價值最大化也考慮一定的財務回報（劉志陽等，2014）。公益創投與影響力投資概念比較接近。公益創投也把社會價值創造的可續性作為考量標準之一，但公益創投要比影響力投資更偏向公益，它的財務回報訴求也低于影響力投資，而且公益創投一般更偏向社會企業發展的早期階段。

（3)社會責任投資。社會責任投資（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是一種特別的投資理念，是指商業企業規避投資一些會對社會產業負面影響的生產與服務。但這些企業的根本目標還是追求自身企業經濟利潤最大化，只不過實現手段有些選擇。而影響力投資的根本目標是社會價值，經濟價值的獲取只是實現社會價值的一個手段。

圖1 基于財務訴求和社會價值訴求各種投資分布

（4）傳統商業投資(Traditional Investment)。傳統商業投資是指商業企業為了在未來可預見的時期內獲得資金增值而進行的投資，其主要目標就是為了實現企業財務回報最大化，并不考慮社會價值。有的傳統投資甚至在獲得自身正向財務回報時產生負向社會價值。

為進一步闡述影響力投資涵義，本文根據Schwartz （2003）[15]觀點，認為社會價值創造從產出和組織行為影響力角度最好理解，從五個維度評估其正向影響：人口與地理、組織流程、產品和服務、部門、金融或組織結構。考慮到影響力投資戰略都是圍繞影響力目標展開的，因此用影響力目標替代產品和服務維度，影響力目標通常與影響力投資所在部門緊密相關，所以將兩者放在一起進行討論。考慮到影響力投資不僅追求非財務影響力，而且追求一定的財務回報，我們在分析中添加一個維度—財務，財務維度包含資產分類和影響力投資者能用的財務工具。

（1）人口與地理。Arosio(2011)[15]指出，一些影響力投資的定義指出投資的最終受益者主要是金字塔底端的人們。需要強調的是影響力投資受益者不一定是貧窮、邊緣化或弱勢群體。比如，追求創造環境影響力的投資就能夠給很廣范圍的人都帶來好處。從受益人的地理位置而言，一般的觀點認為影響力投資主要發生在新生市場。但根據摩根大通對影響力投資地區的調查表明影響力投資也可跨越不同區域，也就是說影響力投資也可以服務發達地區。下圖為2013年影響力投資區域分布圖。

圖2 影響力投資跨區域分布圖

（2）組織流程。組織流程維度指企業為受益人或主要利益相關者進行價值創造的機制。一些文獻指出社會或環境影響力可以通過影響力投資對象在商業運營和流程中傳遞，比如向傳統上欠發達或失業的人提供有質量的工作，也可以是向這些地區提供產品或服務，比如向沒有電能的群體提供低成本的太陽能電燈。

圖3 影響力投資價值流程圖

（3）部門和影響力目標

任何影響力投資都是在特定的部門，并為了實現一個或多個影響力目標。有時影響力目標（比如改善健康水平）深深地根植于某個部門（健康服務部門）。其他影響力目標（比如支持BOP市場的收入和增加財富）可以通過在不同的部門投資實現。雖然影響力投資在一些部門很普遍，影響力投資并不局限在特定的部門，相反，影響力投資可以在很多部分產生。通常涉及的部門包括：農業、食品、健康護理、金融服務、教育、清潔技術、能源、住房、水資源等。同樣，影響力投資并不局限于特定的影響力目標，目標可以是多種多樣的。廣義上影響力目標包括提供技術、創造就業、資產積累、提供產品或服務、社區/國際發展等。

圖4 影響力投資跨部門分布

（4）金融或組織結構。金融或組織結構維度指影響力投資接收人的金融和組織結構。影響力投資市場和其他任何市場一樣，有需求方、供給方和中間銜接手段。供給方的主體主要包括社會銀行、社區發展金融機構、影響投資基金管理者、投資中介等，其資金來源也高度多樣化，既可以來自政府，也可以來自社會投資批發商、慈善信托和基金、地方基金、企業等。需求方的主體既包括慈善機構、社會企業等影響力驅動的組織，也包括政府和有社會意識的個人或企業消費者。連接供給方和需求方的融資手段也是多元化的，除了貸款，股票或準股票、補助金等［12］還有慈善債券、社會影響力債券等創新金融產品。

（5）資產種類和金融工具。一般對影響力投資的資產種類和金融工具沒有限制。很多影響力投資報告明確指出各種資產種類都可成為影響力投資。文獻中提到的資產種類和金融工具包括：股權、借債、股票、抵押、儲蓄。更有創新的金融產品，比如英國首先使用的社會影響力債券。

圖5 影響力投資資產種類分布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將影響力投資概況如下：影響力投資是一種發生于不同部門、不同市場的投資方法，它的首要目標為解決社會發展中所忽視的一些問題。但為了持續性解決這些問題，投資過程中可以伴隨有一定的財務回報。影響力投資中有三個核心內容需要強調：第一：影響力投資不局限于特定的部門，特定的市場。它可以出現任何部門，也可以出現任何市場，包括發達市場。只要是經濟發展中出現了商業市場所不能解決或忽略的問題，都可以進行影響力投資。第二，影響力投資必須強調社會價值目標的重要性。財務回報的追求只能作為追求社會價值的手段，目標與手段的關系必須界定清楚，否則會混淆影響力投資與其他投資，比如社會責任投資的概念，從而不利于影響力投資的發展。第三，影響力投資只是一種投資方法，并不單獨成為一種資產種類。所以影響力投資的表現形式可以參考一般商業投資的形式，可以表現為股權投資、債券投資、資產投資、實物投資等。當然，由于影響力投資具有追求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雙重底線的特征，它可以開發更多特有的投資形式，比如社會債券形式，以增加影響力投資的吸引力。

三、影響力投資市場的運行

影響力運行流程與一般投資大致相同，依次經過籌資、投資、退出三階段。首先，為了投資，影響力投資要籌資。影響力投資籌資來源包括個人、機構投資者、基金會、政府、私募基金等。籌資結束后，具體投資過程可細分為篩選、評估、增值服務。篩選是指全面的潛在社會效應分析，要求一定的經濟回報。長期的盡職調查，重視管理團隊、模式的可復制性、以及社會效應的深度與廣度。評估是指利用SROI、PPI、BACO等工具進行社會價值評估。增值服務包括深入投資對象的運營過程，大量運用外部力量，通過戰略咨詢、社會網絡、組織建設等方式協助投資對象達到社會價值最大化。最后是退出機制。投資對象實現現金流可持續與管理穩定時是最佳退出時機，退出方式包括：引入新投資者、股權出售、轉移給公共部門、IPO上市等。

影響力投資與一般投資運行不同之處在于市場參與各方及角色的差異性，它有其獨特的生態系統，如前所述，這一系統中有供給方和需求方，并通過一定的融資模式實現對接。

表1 影響力投資生態系統

由上表可以看出，影響力投資市場涉及到的主要參與主體包括投資人、公司企業以及公共政策制定者。投資人、企業以及政府可以在影響力投資的積極參與中以及社會企業領域中采用這些不同的方法。這些方法同樣是社會和環境影響力得以最終實現的途徑。比如投資人可采取對社會企業的股權債券投資、孵化機構與種子基金、成長期基金、貸款擔保項目、結構性金融產品。公司企業可采取的方式有戰略性投資與合作、孵化機構、新產品研發、采購、結構重組。政府可采取的方式有制定針對性激勵政策、資本和技術援助項目和體制變革。這些不同參與主體在影響力投資市場發展中各自發揮著自己的功能，一般實施步驟包括：評定參與動機的優先級，制定投資戰略，最后是選擇合適的方式來實現它。下圖展示了影響力投資的運行流程。

圖6 影響力投資運行流程圖

四、結束語

歐美的成功實踐表明，影響力投資是一種有效規模化社會目標組織發展的投資方法。影響力投資在我國處在初步發展階段。要像發展某個商業領域一樣，發展影響力投資配套的產業鏈，滿足投資機構和被投資機構發展的不同需求，包括鏈接需求方和供給方的中間環節。借鑒歐美政府的成熟經驗和運行機制培育我國社會影響力市場是當下發展的迫切任務。

首先，考慮到我國影響力投資還處在發展初期階段，人們對其內容和作用還不是很了解，政府應盡快加大影響力投資意識培養。通過教育機構、新聞媒體等手段宣傳影響力投資在推動可持續性解決一些社會問題、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方面所發揮的巨大作用，從而吸引更多的人進行影響力投資。

其次，政府積極引導、參與各種中間組織的建立，積極構建社會影響力市場生態的形成。不管是從供需雙方還是中間環節，政府都可以以主體身份參與進去或是積極引導相關組織成立，從而孵化出完整的影響力投資生態。從英國的成功實踐來看，由政府引導或參與的機構就包括社會投資特比工作小組、慈善銀行、社區發展金融協會等。正是在政府的積極推動下，英國快速促進了應該影響力市場的完善，從而有效孵化了影響力市場的發展。

最后，政府應在資金和服務兩個方面促進影響力投資的發展。不論是社會企業還是社會目標組織，最大的問題就是初始資本的匱乏。因為一般投資者很少愿意投資回報率不確定的新型組織，尤其是追求雙重目標的社會性組織。所以扶持社會性企業早期發展的影響力資本對于這類企業的成長就顯得非常重要。此外社會性企業還需管理、運營等方面的幫助來拓展市場。很多國家，包括日本、意大利、法國、英國和美國政府不僅為本國的社會性企業提供初始資本支持，還提供能力建設和管理支持。另外，政府調整現有政策也可以為這些企業釋放資金。如解除一些限制社會性質盈利的法律條款，給影響力投資的企業上市融資的機會，制定政府采購向影響力投資企業傾斜的政策等。這些都是促進影響力投資發展的有效手段。

注：

①BOP市場：Prahalad、Hart（2002）和Prahalad（2005）提出金字塔底層戰略。所謂金字塔底層 （Bottom of Pyramid，簡稱BOP），意指處于全球經濟金字塔底層的低收入群體。該戰略指出全球超過40億的低收入群體內蘊含著巨大的商業潛能，如果企業可以通過戰略與組織變革來服務于這個市場，就可以同時創造出經濟與社會的雙重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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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Insight into the Impact Investment Market[R].JPMorgan，2011.

The New Investment Method:Impact Investing

Jin Ren-min1，2
（1.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Shanghai 200424,China; 2.Anhui University of Economy Management,Hefei Anhui 230059,China）

We are in an era when many concepts need to be redefined.Such definitions as “investing”,“philanthropy”are also being redefined by pioneers of financial and social areas.“Impact investing”combines“financial return”in traditional sense with“social impact”in philanthropy and promote the solutions to the social and environmental problems arising from economic development,especially to the BoP market.This essay presents the definition,development and operating by summarizing extant European and American research together with primary data collected by research group.

impact investing；development；operating

C93；F832.48

A

1672-0547（2015)04-0014-05

2015-07-15

金仁旻（1977-),男,安徽安慶人,安徽經濟管理學院講師,上海財經大學國際工商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創業創新。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 “公益創投的契約機制及生態構建研究”（15BGL166)；2015年安徽省社會科學創新發展研究課題重大項目“推進安徽創新驅動發展研究”（Z2015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