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網絡自制劇中的審丑文化——以熱播網劇《萬萬沒想到》為例

邊鈺涵

(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學院 300387)

隨著網絡的發展，網民更加積極主動地參與網絡傳播過程，缺乏新意的傳統電視劇已經不能滿足觀眾對內容的個性化需求，同時視頻網站播放傳統電視劇往往需要支付高額的版權費，在這種情況下，制作成本較低的網絡自制劇成為視頻網站和觀眾們的新寵。缺乏管理，完全憑借創作者自覺的網絡自制劇，為了吸引觀眾，也漸漸開始大興審丑文化，背離了真正的美學標準。

一、網絡環境下的審丑文化

審丑文化并非網絡時代的新新產物，具有悠久的歷史，只是因為有關美文化的研究相對較多，而丑文化的研究相對薄弱,因而不被大眾了解。在中國古代，《周易》就提出了中國美哲學的核心概念——意象，即用形象的方法來表達內在的含義。①

在西方，最早提出美學的是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他確立了美的本質，并且明確美不是感性具體的個別事物，而是一切美的事物共同具有的、因而帶有客觀普遍性的抽象形式或者抽象屬性。西方近代美學的開創者康德則將審美和美感作為美學的基礎，提出審美需建立在主觀性原理上，達到共通感。②

實際上，哲學領域還存在著美丑共存的認識。在中國古代文字里，惡和丑是同義的，丑就是惡。例如，《易經》中“觀”卦象辭說“窺觀女貞，亦丑可也。”指的就是女子偷窺自己的意中人是有違當時社會倫理規范與道德習俗的丑事。③審丑的觀念與審美的觀念一樣，是對事物某個方面的認識,由于后現代主義對現代性的解構，丑的范疇變成了其最終的形態——荒誕，此時美與丑逐漸被消解，失去了明確的評判依據。隨著網絡文化的興起，審丑文化發生了變化，以芙蓉姐姐等人為代表的網絡熱議人物正是憑借丑成為受人追捧的大紅人。審丑文化大有與審美文化一決高下的趨勢。

網絡環境下的審丑文化已逐漸脫離于美學理論里的審丑文化本身，成為嘩眾取寵的代名詞，它不僅包括暴力、色情內容，還包括有悖世俗倫理道德的內容。網絡作為大眾傳播平臺時的受眾心理有三種，一是信息尋求心理；二是參與心理；三是新奇心理。④網絡環境的匿名性使得人們更加以我為中心，放大了個體的新奇心理。同時，并不完全知情的網民們在討論信息的過程中容易刻意或無意地篡改信息，從而產生群體極化現象，人們看熱鬧的心態被一點點發酵、放大，丑變成了美，受到追捧、夸獎。

二、網絡自制劇《萬萬沒想到》所涉及的審丑文化

《萬萬沒想到》是一部網絡自制劇，它缺乏傳統電視劇所必須的申報立項與審片這兩個重要環節⑤，以創作者本身的價值取向與文化偏好為標尺，完全依靠創作者的自律進行管理，而創作者們為了制造輿論吸引觀眾，常常會涉及一些色情、暴力、不道德的內容，或夸大社會的丑惡面。

1.《萬萬沒想到》的主題所涉及的審丑文化

《萬萬沒想到》不同于傳統電視劇，該劇沒有統一連貫的劇情，每一集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正因如此，該劇所涉及的審丑文化的主題也是多樣的，例如，《萬萬沒想到》第二季的第八集和第九集講述了一個被眾多男生喜歡的女生只喜歡高富帥，甚至連其家人都將高富帥的花心當作優點，而完全無視主人公王大錘的追求和忠告，花心的高富帥竟然成為人人夸贊、女生喜愛的有為青年。雖然這樣的劇情有夸張的成分，但這的確生動再現了現代社會的拜金主義、“相貌協會”的丑文化，這種丑文化以金錢與容顏作為評判一個人的唯一標準，忽視人品與性格這些人際交往中最重要的部分。

2.《萬萬沒想到》中的人物角色所涉及的審丑文化

《萬萬沒想到》的主人公王大錘是一個時運不濟的屌絲青年，一個具有悲劇性的喜劇人物。主人公王大錘經常通過詼諧幽默的吐槽表達自己對現實的不滿與無奈，傳達負面情緒，例如在第一季第八集中，在高考的前一天，其母親自稱是阿聯酋長的女兒，富可敵國，其父親則自稱自己是隱藏多年的高官，無論王大錘與多少人輪流發生關系皆可平安無事，并勸說王大錘放棄高考，在王大錘因高考作弊被捕后才得知，母親是假幣制造者，父親是精神病患者。這樣的角色設定，表現出社會中過分崇拜權利與金錢的丑文化，并暗諷“李天一事件”，為網民們發泄憤怒情緒提供管道。該劇對其他代表社會丑惡面的人物也進行了藝術加工，凸顯其丑的形象，將其塑造成為一個集萬千丑惡于一身的負面典型，這種典型來源于現實社會，卻不是全部的社會現實，這個典型會影響社會公眾對于這個人群的認識，產生負面的刻板印象。⑥

3.《萬萬沒想到》中的人物行為所涉及的審丑文化

《萬萬沒想到》中的人物本身具有戲劇性，人物的行為、語言、表情、肢體動作普遍具有戲劇化加工后的夸張與不實，并且較為低俗化。在第二季第三集中，王大錘是一個性格軟弱被人欺凌的老實人，在這一集中出現王大錘被社會閑雜人員收保護費、指責、毆打，以及當街下跪唱歌、被女性社會閑雜人員當街強暴、加入黑社會組織向他人索要保護費等行為，這些行為有的部分來源于生活，但經過藝術加工更加充滿戲劇性與刺激性，而這些具有刺激性的內容均屬于審丑文化的范疇，在吸引觀眾的同時傳播了以強欺弱、暴力、色情等內容。

三、《萬萬沒想到》的受眾與傳播效果分析

網絡自制劇的主要受眾為80后、90后，他們一方面熱衷于追隨新鮮事物，喜歡關注網絡熱門事件，另一方面在融入社會的過程中卻發現社會、生活與他們幻想的內容存在較大差距。網絡具有卸壓閥與診療所的功能，為80后、90后匿名傾吐、交流、宣泄壓力提供了機會，于是他們開始以惡俗、低俗、媚俗的丑文化作為關注重心，而缺乏監管擁有丑文化的網絡自制劇，自然而然成為這些受眾追捧的事物。《萬萬沒想到》的夸張劇情設置，很容易給觀眾制造一種來源于真實環境但不是一致的一個媒介環境，是一種間接的感知，卻常常被社會公眾當作真實世界而接受下來的擬態環境。⑦這種含有夸張成分和極端諷刺意味的社會丑陋面，對于年輕的觀眾有著較大的影響，使其形成對社會的負面認識，造成逆反心理和抵觸情緒。同時，這些丑文化會在人際傳播的過程中基于信任鏈進行病毒式感染傳播，從而使得更多的人被丑文化影響，產生憤世嫉俗等不健康的心理。但正如李普曼所說，我們“需要知道的世界會確實知道的世界，往往是十分矛盾的兩回事。”⑧

據《2014年1月第3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12月，中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4.28億，較上年底增加5637萬人，增長率為15.2%。網絡視頻使用率為69.3%，與上年底相比增長3.4個百分點。⑨在中國網絡視頻用戶迅速增長的情況下，2013年《萬萬沒想到》第一季上線時，已有網友稱其為“2013網絡第一神劇”，自2013年8月初上線至2014年6月27日，第一季的廣告收入已達到了千萬元。⑩通過以《萬萬沒想到》為關鍵詞在百度上進行檢索，約有3,780,000個相關線索，在其主要播出平臺優酷網上檢索“萬萬沒想到”后，可見該劇第一季評分為9.4.分，播放量71709萬，第二季評分為9.8分，播放量為65084.8萬。眾多數據表明，《萬萬沒想到》已成為網民心中名列前茅的優秀網絡自制劇。

四、結語

《萬萬沒想到》是一部具有代表性的成功的網絡自制劇，它是中國網絡視頻用戶數量激增與年輕網民追求個性化條件下的共同產物，具有鮮明的現階段網絡自制劇共同的特點與問題。網絡自制劇在劇情方面受到的限制小，這既是它的優勢，同樣也是它的問題所在，以丑文化吸引網民的關注，夸大社會生活中不道德的陰暗面，在短時間內吸引觀眾的注意，引發觀眾的共鳴。但是，這種有著負面影響的丑文化的傳播，會使得觀眾陷入自制劇所營造的擬態環境，不能以中立平和的心態認識丑文化，正確看待社會丑陋面。隨著網絡視頻用戶的增長，以及手機等移動網絡終端的發展，網絡自制劇憑借其短小幽默的特性會更加受到受眾的青睞，同時網絡自制劇中所蘊含的潛在價值觀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受眾，加重整個社會的浮躁氣氛，不利于社會和諧穩定地發展。

要想有效治理網絡自制劇中存在的審丑文化，就應同時考慮監管、制作、觀看三個方面，構建以受眾、創作者、相關機構為核心的把關人系統。加強對網絡自制劇的監管是營造積極健康的審美觀念，扭轉當前網民的審丑觀念，這是網絡自制劇可持續發展的首要工作。設立相應機構，制定相關法規政策，明確規定出網絡自制劇中審丑文化所占比重的上限，以及人物的語言、行為規范，在保護網絡自制劇原創性、自制性的前提下，對其進行內容審核與價值觀把控。■

[1]胡正榮段鵬張磊.傳播學總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117.

[2]杜俊飛.網絡傳播概論[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12:170.

[3]易中天.破門而入——美學的問題與歷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31-89.

[4]王慶衛.丑的軌跡——理性視閾中的非理性變奏[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165.

[5]華夏.國內視頻網站自制劇存在問題及解決辦法[D].遼寧:遼寧大學,2013：3-12.

[6]張梅珍張小娟.“自制”與“自治”：網絡自制劇的營銷策略[J].新聞知識.2013(10):27-40.

[7]展江.大眾傳播通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36-45.

[8]黃楠.新媒體環境下“把關人”理論的變異與危機管理[D].上海:復旦大學,2008:8-10.

[9]周丹丹.網絡受眾心理行為研究[J].南都學壇：南陽師范學院人文社會科學學報.2008(2).

注釋：

①高亮之.美哲學[M].湖北: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53-64.

②易中天.破門而入——美學的問題與歷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31-89.

③王慶衛.丑的軌跡——理性視閾中的非理性變奏[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165.

④杜俊飛.網絡傳播概論[M].2010年9月第4版.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12年:170.

⑤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電視劇拍攝制作備案公示管理辦法[Z].2013-9-22.

⑥胡正榮段鵬張磊.傳播學總論[M].2008年10月第2版.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年:118.

⑦胡正榮段鵬張磊.傳播學總論[M].2008年10月第2版.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年:117.

⑧李普曼.輿論學[M].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

⑨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2014年1月第3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N].2014.

⑩毛俊玉.網絡自制劇的“萬萬沒想到”[N].中國文化報,2014-7-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