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情思

周俊

桑葚情思

周俊

但見紫色浸初夏，原是桑葚擔街來。聽清晨的街頭巷尾時不時傳來桑農緊一聲慢一聲的吆喝，趕路上班的我不經意間差點與之撞個滿懷，討價還價中竟弄得滿嘴兒烏紫，同行于車后的妻子則嗔怪我是直沖著人家桑葚而去的，活脫脫一個老頑童兒。

是呵，你瞧這桑葚，紅的紅、紫的紫、黑的黑，它們晶瑩剔透，煞是可愛，仿佛顆顆都是情，而它散發出一股獨有的清香，一下子就把我拽入了對往昔桑葚的追思之中，這是一段兒時的我與母親之間的故事……

我上小學四五年級時，母親由于工作勞累，加之操持家務，拉扯我們兄妹五個孩子，可謂費盡了心血，患上了肺結核病。這種病應當好好休息，加強營養，可六十年代的貧困哪里有這般條件。那時的我生怕失去母親，便常常坐在母親的床邊打量著母親的病容。有一天，我看見母親被炎夏烤著躺在涼床上呻吟，心竟似被刀割一般疼痛。后來，在我和姐姐的背扶下母親住進了醫院，好多天后，母親方才回到家中。醫生一再叮囑母親，一定要好生休息，療養身體。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和孤獨的氛圍里，又由于家父的地主成分問題，沒有人陪我玩，我除了陪母親外便收藏畫片和悄悄地養蠶寶寶。蠶是要吃桑葉的，而我因了桑葉喜歡采吃桑葚。當時，父親的工廠坐落在外秦淮河與長江的交匯處，我們的家就住在廠區大院里，廠區的江邊堤埂上只有一棵桑樹。記得是在一個鳥語花香的初夏早晨，我悄然地起床，來到江邊堤埂的桑樹下，猴一般“噌”的一下爬將上去，興奮地又是摘桑葉又是吃桑葚，滿嘴吃了個烏紫還裝了兩大口袋，竟還舍不得下來。正在這時，我聽到了遠處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透過葉叢，我突然愣住了，原來那人正是我年輕的母親，但見她一會兒走走，一會兒停停，一會兒又向遠處的河口、大江眺望。此刻的她似乎也發現了桑樹上有人，便向這棵樹走來：喂，樹上是誰呵？

是我，我是阿俊！母親聽到我的回答，臉上頓時綻開了笑容。母親忙叮囑：小心點，可別摔著了，來，我遞給你一根樹枝，你可以將枝頭上的桑葉和桑葚打下來，我幫你在下面撿!

真是個好主意，我興奮地用樹枝在桑樹枝頭上抽打著，母親則在樹下拿出一方大手帕幫我細心地分撿著桑葚，不一會兒就撿了一小包。待我在母親的呼喚聲中從樹上滑下來時，母親先是用手為我揩了揩臉上的汗珠和滿嘴的紫烏汁液，然后將手帕包遞給我說：怎么樣？這下可夠你的蠶寶寶吃上好幾天了吧！

我終于明白：本來我悄悄地起床，生怕驚動了全家，沒想到。媽媽她每天在我們酣睡未醒之時，就起早出門，開始了她忙碌的

一天，難怪我們姐弟兄妹們早晨起來總能吃到母親親手做的早飯呢！

回家的路上，母親還一再叮囑：阿俊，下次再來，媽媽陪你，可不許一個人來，爬高可要注意安全！

當時的我，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衣袋和手中花手帕包裹的桑葉和桑葚，使勁地點了點頭。

光陰流轉，往事如昨，在這個紫色初染的夏季晨風中，一邊嚼著妻子從車后遞入口中的桑葚，一邊敘說著這段母子情深的桑葚故事，想必這個盛夏一準是清涼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