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與
翻開日歷,一年又到歲尾,時間對生命的劫掠,古往今來依舊是別無二致的永恒。
花道藝術與中國的繪畫藝術淵源密切,對花道藝術的品鑒從開始便滲透著哲學和文學的意識。所以,在花道藝術中,無論任何形式的插花都遵循著美術自身的特點和規律,除了對意境的把握以外,同樣也遵循美術批評中關于格調高下的衡量。或者說在花道藝術的品鑒標準里,格調的高下甚至會超越意境的有無。
格調在花道藝術里的重要性,是直接緣于花道使用的創作材料本身的緣故。草木是造化自然的材料,物種的進化和環境的影響是先天然的決定條件,植物的風姿和與生俱來的特征不以人的意識為轉移。相對于筆墨在書畫創作時的鋪陳,花道藝術在創作時,人可發揮的空間就顯得有很多局限,于是歷代的蒔花勝手轉而就在格調方面做起了文章。
畫家們可以“因心造境,以手運心”,創造出一個完全虛構的世界圖景,而花道藝術卻只能在“源于自然,高于自然”“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層面創作。這里的“心源”即是一個人內在的素養,是由善和真的思想培養出的品格乃至氣節,體現在花道藝術的創作上來,就是一個人的品味,一個藝術作品的格調。
花道藝術不僅在創作的層面拓展格調的高妙,同時追本溯源,借鑒人物品鑒的方法,在花道創作的材料方面探尋和虛構出草木的不同品格,以期補充和豐富花道藝術更高的審美志趣。比如水仙花本身并不算是奇珍異卉,只是因為它是唯一開在冬季的水生草本植物,故而被賦予極高的品格,頗有“時窮節乃見”的君子風骨。其他的如松竹梅被譽為歲寒三友,牡丹被尊為花王,蘭花比喻君子之香等等。
花道藝術因為材料的局限性,不得不在美學品鑒的一般規律里在另辟蹊徑,尋求格調的拓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裝飾功能在空間方面的約束和規范。花道藝術最初萌芽于宗教的花供養,及至后來,由宮廷的裝飾型插花蛻變成文人士大夫修身養性的雅文化,花道藝術服務的空間雖然越來越寬泛,但是在思想層面始終表達的是美與真、善的調和關系,成為人格教化的輔助手段。
《周禮·保氏》有說:“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到了宋代,花道藝術和點茶、焚香一起并稱三雅道,與琴棋書畫并稱的四藝成了文人標榜修養的閑情逸趣。
現如今,與其說花道是人們培養素質的途徑,倒不如說它彰顯的是一種生活格調,讓人在與自然趨近和諧的過程中能向內觀省的覺識。在這個動態的過程中,自然通過人的心手協調,將人的內在狀態反映在靜態的物化空間,從而關照到人們內在精神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