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源 楊安翔
摘 ? ?要: 村上春樹作品中孤獨與疏離、距離與找尋等主題可以從存在主義哲學角度闡釋,其中詩意的孤獨感是穿插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的氣韻主線之中。文章從孤獨感入手,結合存在主義哲學的幾個范疇闡釋,分析村上春樹的孤獨美學觀。
關鍵詞: 村上春樹 ? ?孤獨美學 ? ?存在主義
引言
目前,以村上春樹研究為主題的各類文章層出不窮:村上現象;現代\后現代視角下的村上;村上作品技巧、主題、風格;村上所受外來影響;村上翻譯;村上對中國文學的影響,等等,都是研究的主要方向。
本文著力于從村上春樹小說中“孤獨”這一重要主題研究村上春樹的孤獨美學觀,以美學研究的視角介入《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的文本分析,結合存在主義哲學相關范疇,從中分析孤獨美感,進而闡釋村上的孤獨美學觀。
村上春樹是當今世界影響力很大的暢銷作家,他的作品在當代青年心中引起強烈共鳴。其小說的主人公總是將消極的要素當做是積極的東西自我肯定,他們或遺世而獨立,或離群索居,生活狀態十分孤獨,然而卻對一些生活瑣事十分在意,這種對生活細節的關注其實是對自身存在的積極肯定,也就是說,一般意義上的孤獨,在他筆下被賦予積極的、閃光的性質,主人公們在其中肯定自我,尋求通向自由的生存之路。
村上春樹曾說:“我認為,寫小說更多的是自我治療的行為。有人也許會說,由于有了某一信息才將其寫成小說,但至少我不那么認為。我倒感到是為了找出自己心中有怎樣的信息才去寫小說的。”他將從事寫作視為是一種“自我治療”,他的這種“自我治療”并非只是他的個體行為,而是產生了一種群體性效應。
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孤獨越來越成為現代都市人的常態,當村上小說中的“我”成為大時代背景下的多數的“我”時,孤獨的情愫就成為一代人的共同心理反應,這種孤獨感就具有典型意義,這種自我肯定的孤獨感就被賦予新的美學意義。這種獨有的“孤獨之美”給多元化的中國文壇帶來了新的氣息,這種獨特的藝術魅力引起了當代中國年輕一代的強烈共鳴。
本文從村上春樹小說中孤獨這一重要主題研究他的孤獨美學觀,以新的美學視角介入《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的文本分析,結合存在主義哲學相關范疇,闡釋村上的孤獨美學觀。
一、“我”與“世界盡頭”和“冷酷仙境”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以雙線條的發展脈絡進展,“冷酷仙境”是主人公生活的現實世界,“世界盡頭”是主人公的意識歸宿、精神變體。兩個世界一虛一個實,在小說中穿插交錯,讓人虛實難辨。“冷酷仙境”與“世界盡頭”互為潛流,在“我”身上得以交匯①。
“冷酷仙境”的世界是主人公生活的現實世界。主人公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普通離異男士,孤獨而簡單地生活著,只是所從事的職業比較特殊,是一名計算士。由于替一個科學家進行模糊作業運算一批數據,“我”被迫卷入一場紛爭:“我”從科學家領回獨角獸的頭骨,因為得到頭骨引來了組織的對手符號士的拜訪,他們打破了家中的電視機、冰箱等東西,甚至用小刀插入“我”的腹部。“我”無奈之下背叛了組織,決定同胖女郎即科學家的孫女一起進行地下冒險,從夜鬼聚集的地方營救科學家……
“冷酷仙境”中有大量瑣碎的細節描寫,比如主人公購物、做飯等生活細節,這些細節恰恰是主人公保護自我、尋求遺世獨立的證據,是一種對自身存在的積極肯定,主人公們通過關注生活細節而肯定自我,尋求通向心靈自由的生存之路。
“世界盡頭”是主人公“我”的精神變體②,是一個靜謐且與世無爭的小鎮,人們每天各行其是和睦地生活著,看上去很完美。這一切歸結于小鎮獨特的能量運轉模式:鎮子的完整性建立在居民心的喪失這一基礎上,只有使心喪失,才能將各自的存在納入永恒的時間之中。因為這樣,人才不會衰老亦不會死亡,這就是小鎮里人們互相不傷害,彼此和睦相處的原因。
當“我”初到此地之時,保有完整的自我。一方面因為心還沒有消失,心代表著人類的自我意識,是主人公追求內心自由的象征。然而,主人公被安排在圖書館讀夢,讀夢的過程其實就是一步一步失去心的過程,失去追求內心自由的過程。另一方面因為影子還存活,還沒有在漫長的冬天死去。剛來到小鎮,主人公無可奈何地拋棄了自己的影子,把他關在一間小房子內,等待殘酷的冬天奪走生命。影子象征著主人公的另一個自我,是極力想要回歸現實社會的自我,即想要逃脫孤獨的自我。
主人公生活于冷酷的現實中,而精神卻在“世界盡頭”的小鎮上游蕩。在“世界盡頭”的“我”找尋朋友的心的時候,看到讀夢的圖書館中書架上擺放的頭蓋骨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這同時暗示在“冷酷仙境”中“我”的生命逐漸消亡。
故事最后,“我”最終決定留在“世界盡頭”,一方面不只是因為心已經在讀夢的過程中慢慢失去,追求自由的意志漸漸喪失。另一方面,因為主人公自覺到這個小鎮其實是自己在意識核中造就的。“我有我的責任。”我說,“我不能拋開自己擅自造出的人們和世界而一走了之。”③然而影子,也就是獨立出來的另一個自我,卻在找到出口時堅持選擇了逃離。
“我”最終依舊選擇留在“世界盡頭”的小鎮,失去影子抱著殘存的心留在森林里生活,心是不可拋棄的珍貴的部分,它象征著主人公無論如何不愿意放棄的自我,這正是追求內心自由的自我。
二、存在主義哲學話語中的孤獨美學
存在主義是西方資本主義文明處于危機階段的產物,它是這種病態危機的反映,也是對這種危機的病態抗議,可以說,存在主義是一種危機哲學。現代文明中人們的生活充斥著注入空虛、煩惱、缺失、孤獨等要素,存在主義哲學正好反映了現代人處于一個異化的世界里焦慮不安的這種心理狀態,現代人普遍缺乏安全感,虛無的游離于高科技的包圍之中,孤獨感非常容易引起共鳴。存在主義哲學不再把孤獨、無意義、缺失等現象當做是暫時性的歷史現象,而是把它們視為現代人生存狀態的標志④。
存在主義哲學中的孤獨,是由于生命無所寄托的虛無而造成的孤獨,然而這種孤獨是順從自己的精神、忠于自己的孤獨。孤獨是讓人獨立于紛繁的世界的鑰匙,使人獲得一種遠距離看待人生的角度,也是一種自由的象征。存在主義文學中的人物大多會品味孤獨,他們將孤獨當做一種珍貴的生命體驗。
村上春樹對于孤獨,一向是以把玩的態度接受的,他認為,與其勉強通過與人交往消滅孤獨,化解無奈,不如退回來把玩孤獨。并且這種在世人眼里無價值的、負面的、因而需要摒除的東西,實質上這也是一種自我認同,一種自我保全、自我經營、自我完善。在他筆下的主人公完整繼承了甚至放大了這種把玩孤獨的態度。這無疑契合了存在主義文學中的人物對待孤獨的態度,品味孤獨并將孤獨當做一種珍貴的生命體驗。
村上小說中的主人公們對于孤獨都持有復雜的相互排斥的態度,一方面,主人公接受了孤獨,在生活中孤獨地活著,另一方面,他們排斥孤獨,想要排遣內心的苦悶。在這種接受與排斥之間,主人公往往選擇守護孤獨。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主人公身上就集中體現了這種“孤獨二重性”,影子,主人公的另一個自我,想要擺脫苦悶而拒絕孤獨,竭盡全力地想要逃離回到現實世界即“冷酷仙境”中,找到出口毅然出逃。然而,“世界盡頭”中對失去的心的尋找,心所代表的就是主人公對于內心自由的一種向往,這其實就是對于孤獨的一種守護與把玩。對主人公而言,孤獨既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困境,又是追求自由所必然導致的結果,更是他們追求自由所必須具備的前提。他們忠于自己的孤獨,追求內心的自由。
自由也是存在主義哲學的另一個重要范疇。自由一方面仍是人內心深處的一種永恒的向往,另一方面是人對抗荒謬現實、擺脫生存困境的方式。現代商業社會中人的物化和異化,促使人們紛紛開始追求自由,然而這種自由是心靈的自由,通向自由的途徑不是對外界的反抗或者革命,而是轉為追求內心的安穩。在此意義上,自由其實就是回歸自我、回歸本心。
村上春樹是一位致力于表現孤獨主題的作家,他不僅表現出作品中人物的孤獨,而且預示當今時代人們面臨的孤獨⑤。在他的筆下,孤獨被賦予了閃光的意義,主人公們在其中肯定自我,尋求通向自由的生存之路。對于孤獨,不是逃避,而應該接納甚至守護,最終才能得到心靈的自由。
結語
一如生活中孤獨無所不在,文學作品中的孤獨俯拾皆是,但是村上筆下的孤獨是獨特的,它不僅不需要慰藉,反而本身就是慰藉,就是升華,就是美。村上小說中的主人公們總是將消極的要素當做是積極的東西自我肯定,一般意義上的無奈與孤獨,在村上春樹筆下被賦予積極的、閃光的性質,主人公們在其中肯定自我,尋求通向自由的生存之路。對于孤獨,不是要逃避它,而是應該努力守護內在的自足,最終得到心靈的自由。這種獨特的孤獨美感讓消極的孤獨得到了慰藉和釋放,在釋放中得到了妥善安放,得到了心靈的自由,從而鼓舞了人們更加充滿詩意的生活。
注釋:
①楊經建,李蘭.存在主義文學的東方化表達——論村上春樹和王小波的小說[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3):92-99.
②(日)村上春樹.林少華,譯.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③李瑩.不存在的存在和存在的不存在——村上春樹《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藝術境界[J].中共鄭州市委黨校學報,2006(6):147-151.
④楊經建,李蘭.存在主義文學的東方化表達——論村上春樹和王小波的小說[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3):92-99.
⑤張卉.淺析村上春樹小說中的“孤獨”[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學科版),2006(5):92-93.
參考文獻:
[1][4]楊經建,李蘭.存在主義文學的東方化表達——論村上春樹和王小波的小說[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3):92-99.
[2](日)村上春樹.林少華,譯.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3]李瑩.不存在的存在和存在的不存在——村上春樹《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藝術境界[J].中共鄭州市委黨校學報,2006(6):147-151.
[5]張卉.淺析村上春樹小說中的“孤獨”[J].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學科版),2006(5):9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