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故人來

袁保亮

剛走進樓道，就聽見陳三的聲音。這個老表又來了！寧哲不由地就嘆了口氣。

去年這個時候，陳三就來過一次。那時他來了個全家總動員，陳三，三嫂，以及他們的兩個寶貝女兒，全家人都來了。來的目的，不外乎是要寧哲給他把大女兒讀書的事情搞掂。他的大女兒鵬竹，本來該就讀一所鄉初中，他要寧哲把她辦到縣城的一中就讀。陳三以為，寧哲在市教委上班，幫忙擇個校就是小菜一碟。他哪里想到，縱然你和校長再熟悉，托人幫忙就要欠人家人情，總不比寧哲自己收學生。何況寧哲跟那個校長八竿子打不著，根本就不認識呢。但是面對這個多年不曾往來的老表，寧哲也不好拒絕，費盡力氣給他把鵬竹的事情辦了下來。

老表這次來，原來是他的二女兒又到了上初中的年紀。目的和上年一樣，要把二女兒也辦到一中去。陳三一邊向外揀雞蛋一邊數著數，“98、99，喔，正好100個。”然后又把米往外倒，“正好10斤，我稱好的呢。”陳三忙完了，又說，“今年可要早點幫我把事情辦下來，等到七八月份，我們心頭著慌咯?！睂幷懿幻庥幸恍┎粷M，皺了皺眉，卻也不好說什么。

然而世事難料，今年的情況又與往年不同。陳三剛走沒幾天，國家出臺了新規定，義務教育階段一律實行免試劃片入學，任何公辦學校均不得招收擇校生。寧哲熟知政策，知道今年沒有操作空間，但還是與一中的校長進行了溝通。結果可以想見，根本不可能擇校。如有擇校，一經舉報，校長就地免職。寧哲不得已，只能如實向這個老表解釋。陳三在電話那頭十分激動，“老表，無論如何你也要幫我，我家二妞成績好得很，不讀一中那是太可惜了。你在那樣的位置，幫我辦一個娃兒讀書，那是容易得很。你要不幫我，我的二妞就毀了啊。”寧哲被他說得幾乎無言以對，只能一味地跟他解釋政策。

這個老表來家里時帶了100個雞蛋和10斤大米，寧哲讓大姐去陳三家一趟，帶300塊錢給陳三家的。大姐剛走到池塘邊，遠遠地就聽見陳三嫂邊哭邊罵：“寧哲你個沒良心的，收了俺們的禮，不幫俺辦事。俺家二妞這輩子算毀在你手里了。還是老表，你心腸真是硬啊。你個挨天殺的，你沒得好下場……”

大姐聽著很生氣，本想轉身就走，卻還是忍住了?！叭┰诩覇?？”哭聲戛然而止，“誰呀？”“我秀琴啊，我看你來啦?！贝蠼隳贸鲂欧?，遞給陳三嫂，“阿哲讓我來看看你，你看，老表今年滿四十，也沒什么送的，這是三百塊錢，一點小意思。”陳三嫂一把接過信封，嘴里卻說，“唉，老表弟兄的，不用恁客氣，再說，我們也沒辦酒嘛?！彼藁说哪樕?，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