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的訣竅

孫開元

弗萊德是我見到的最好的石匠，他不把工作當成苦差事，而是能化難為易。

我家正在裝修，兩個小伙子從地板上的一堆石頭里挑選著，他們選中了一塊巨大的青石，胳膊發顫地抬到他們的師傅面前。這位老者看來一生都在與石頭打交道，他的雙手布滿了老繭和傷疤，關節也比別人粗大。

我注視著這個雙手撫摸著石頭的老人，因為常年都在太陽下勞作，他的臉龐非常粗糙而且滿是皺紋。他抬起頭看了看我，微笑了一下。他微笑時的皺紋很深，看上去有七十多歲了。

我是在下班途中遇到這個名叫弗萊德的老人的。當時我看到一群工人正在壘一座石墻。我停下來，問他們誰是工頭。一個瘦小的老頭自報家門：“我是弗萊德，有什么事嗎？”

“很高興見到你，弗萊德。”我說，“我家想安個壁爐，要在屋里壘一座內墻，你們干這活兒嗎？”弗萊德很忙，我求了半天，他終于同意了。

過了幾天，弗萊德和他的幾個伙計來到我家，他們推來幾車青石，倒在尚未裝修的地板上。小伙子們還帶來幾袋水泥、幾只水桶和其他一些東西，放好后就走了，只留下了弗萊德一個人。

弗萊德蹲在地上挑選石頭，我在旁邊彎腰瞅著。“我需要幾塊齊整的石頭做墻基。”他解釋說，“越平越好，這塊好像不錯。”他選中的那塊石頭正面看是平的，可從后面看是圓的。

他把這塊石頭搬了過來，前前后后看了幾遍。幾分鐘后，他拿起一把錘子和一個鑿子，擺好石頭，把鑿子放在了石頭上的一個部位，拿起錘子敲了幾下。像變魔術一樣，這塊最大的石頭一分為二裂開了，現在有了兩個整齊的平面。就這樣，他把一塊塊石頭都修理好后，用水和好了水泥，就把石頭仔細地擺在合適的位置上。

一連兩天，我都在著迷地欣賞著他的活計。“弗萊德，你怎么這么有本事啊？”我說。

“我喜歡青石，很好用。”他回答。

“這么硬的石頭，在你手里怎么就跟切菜一樣，你有什么訣竅？”我追問。

他很耐心地答道：“是這樣，在下手前，我先要看一看石頭的紋路，看到那個地方了嗎？”他指了指壘了一半的墻上的一個小空隙，“我需要一小塊石頭補這地方。”他又指了指眼前的一堆石頭，“這些石頭沒一塊合適的，我就得找一個紋路合適的。”

“看這塊。”弗萊德拾起了一塊在我看來根本不可能用的石頭。“看到它的紋路了嗎？”

我瞅了半天，什么也沒看出來。“我看不到，弗萊德。”

他笑了笑，又拿起錘子和鑿子，一錘之下，這塊怪模怪樣的石頭馬上裂開了，裂下去的一塊正好可以放在空隙中。我在旁邊都看呆了。

沒過幾天，這座石墻壘好了，墻面平整如鏡。

弗萊德是我見到的最好的石匠，他不把工作當成苦差事，而是化難為易。他會先做一番研究，知道怎樣把大“石”化小，最終得心應手地使用。我從中也學到了一個道理：解決難題的辦法并不難，只要研究透它，找到它的“脈絡”，就能慢慢解決——每次只要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