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禮返還之法律問題研究

王旭玲

甘肅政法學院，甘肅 蘭州730070

一、彩禮的法律性質分析

彩禮，亦稱財禮、聘禮，濫觴于西周時期的采擇之禮。《周禮》記載的“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納征就是現在我們所言的彩禮，它是“六禮”中非常重要的環節。納征是指男方在迎娶女方之前送到女方家中的禮物或禮金，男方的經濟實力和對婚姻的誠意就體現在禮物或禮金的多少。所以彩禮實質上是為了訂立婚約而給予的財物，當婚姻不成立或離婚時應該如何處理，其他國家和地區立法多有規定，如《德國民法典》第1301 條規定:“婚姻不能締結者，婚姻當事人之任何一方，得依不當得利之規定，請求他方返還其所為之贈與或禮物。婚姻因當事人一方之死亡而解消者，有疑義時，推定無返還請求權。”《瑞士民法典》第94 條規定:“婚約者互贈之禮物，于婚約解消時得請求返還;贈禮已不存在者，依不當得利之規定處理之。婚姻因當事人一方死亡而解消者，不得請求返還。”我國民法通則沒有對于婚姻不成立時，應否返還之問題的明文規定。依我國《婚姻法》解釋(二)第10 條規定，當事人請求返還按照習俗給付的彩禮的，如果查明屬于以下情形，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一)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的;(二)雙方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但確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給付并導致給付人生活困難的。適用前款第(二)、(三)項的規定，應當以雙方離婚為條件。當婚姻不成立或離婚時，受領的彩禮就成為無法律上原因，應予以返還。凡是訂立婚約而授受的彩禮就是一種贈與，但是關于此種贈與的法律屬性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是認為彩禮是附解除條件的贈與，即此種贈與并非單純以無償轉移財物為目的，實質上是為他日婚約的履行，而以婚約解除或違反為解除條件的贈與，嗣后婚約經解除或違反時，當然失去其效力贈與人可以依《民法通則》第92 條的規定，“沒有合法根據，取得不當利益，造成他人損失的，應當將取得的不當利益返還受損失的人。”以及《民通意見》第131 條的規定，“返還的不當利益，應當包括原物和原物所生的孳息。利用不當得利所取得的其他利益，扣除勞務管理費用后，應當予以收繳。”有權要求受贈人將其所受利益返還于自己。第二種觀點是認為彩禮是一種附有負擔之贈與，即贈與人已為給付，而受贈人不履行其負擔時，贈與人得請求履行其負擔或撤銷其贈與，因此，附有負擔的贈與使受贈人負有一定的給付義務，并以得請示履行為原則。但是結婚在法律上的性質并非是給付行為，且不得強制請求履行為原則，所以此種以婚姻作為彩禮的負擔是不符合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以及社會的一般觀念。所以相較而言將彩禮視為一種附解除條件的贈與更為合理，所謂條件就是指使法律行為效力之發生系于將來客觀上不確定事實成否之附從的意思。條件本身也屬于意思表示，而贈與屬于契約，當事人必須合意，附條件的贈與方可成立。然而，交付彩禮時，往往表現為一種默示意思表示。

二、條件成就與法律上之原因

彩禮作為以婚姻不成就為解除條件的贈與，當條件成就時，贈與即使其生效，給付的原因消滅，彩禮的受領就失去了法律上的原因，所以應當依照不當得利的規定，受贈人應當負返還義務。那么在何種情形下，始得認為贈與的解除條件成就，是存在疑問的，所以在處理具體案例時應斟酌社會一般觀念，尊重當事人的意思，大體可分為以下幾種情形:

(一)婚約解除

李勤忠(化名)與胡文娟(化名)于2007年相親認識，雙方在同年3月5日根據家鄉習俗訂婚。訂婚期間，男方支付給女方見面禮、查親禮等各項彩禮合計2.5 萬余元。此后男方在外地工作期間認識另一女子楊某并相戀。于是，李勤忠向女方提出解除婚約并要求其返還彩禮，但是女方胡文娟則以因男方悔婚，女方無過錯為由拒絕退還彩禮。于是李勤忠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女方胡文娟返還其支付的彩禮。關于婚約的解除分為兩種情形，一種是法定情形，《婚姻法》第10 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婚姻無效:重婚的;有禁止結婚的親屬關系的;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婚后尚未治愈的;未到法定婚齡的。”第11 條規定，“因脅迫結婚，受脅迫的一方可以向婚姻登記機關或人民法院請求撤銷該婚姻。受脅迫的一方撤銷婚姻的請求，應當自婚姻登記之日起一年內提出。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當事人請求撤銷婚姻的，應當自恢復人身自由之日起一年內提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對“脅迫”作了具體解釋，是指行為人以給另一方當事人或者其近親屬的生命、身體健康、名譽、財產等方面造成損害為要挾，迫使另一方當事人違背真實意愿結婚的情況。對于脅迫婚姻，因受脅迫而請求撤銷婚姻的當事人，只能是受脅迫一方的婚姻關系當事人本人。人民法院審理婚姻當事人因受脅迫而請求撤銷婚姻的案件，應當適用簡易程序或者普通程序。第11 條中所謂的“一年”，是不可變期間，不適用訴訟時效中止、中斷或者延長的規定。另一種合意解除婚約之情形，該案例就屬于此類，當雙方約定解除婚約時，應認為條件成就，彩禮應當予以返還，婚姻的結締必須尊重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愿，在本案中男方另有所愛，不能與女方履行婚約故致使婚約解除。女方應當尊重男方的真實意愿，不得以“雙方訂婚后，男方悔婚女方不退還彩禮”為由拒絕。因為彩禮是一種附解除條件的贈與而非附有負擔之贈與。

(二)沒有實質的婚姻生活

江某與陳某于2005年3月8日登記結婚。結婚前男方江某給女方陳某贈送彩禮48300 元人民幣及1 兩黃金，陳某陪嫁14000 元的家電以及4 兩多黃金。結婚后一段時日后，女方就與男方分開生活且雙方從未有過夫妻生活。故此，男方江某向法院起訴，要求離婚并返還彩禮。本案中的江某與陳某登記結婚但并未共同生活，離婚時返回彩禮符合社會一般觀念。也符合我國《婚姻法》解釋(二)第10 條規定第2 項之規定。

(三)非婚同居

李某與鄰村19 歲的劉某于2006年3月經人介紹相識并確立戀愛關系。因女方并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雙方并沒有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便于同年5月1日根據鄉村習俗舉辦婚禮并一起共同生活，在此期間雙方生育一女。但是由于雙方性格不合，經常打架吵鬧。女方劉某實在不能忍受這種生活帶著女兒回娘家與自己父母生活。直到2008年7月，李某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劉某離婚。法院告知劉某，其與劉某之間不存在婚姻關系。隨后李某也向法院起訴，要求劉某返還當年支付給她11000 元的彩禮和女兒的撫養權。劉某則以彩禮因購買結婚必需品及舉辦婚禮全部花完為由拒絕返還。在本案中，由于雙方并未辦理登記手續故在法律上不屬于婚姻關系只屬于同居關系，所以彩禮作為一種附解除條件的贈與，在婚約沒履行之際是可以依據不當得利制度要求返還。至于劉某的抗辯理由應當予以考慮，從11000 元的彩禮中應當扣除購買彩電、冰箱等生活物品及宴請的費用，余款李某有權要求劉某返還。

(四)離婚

2010年3月5日，彭小華(化名)與唐金玲(化名)相親認識，并于3月7日訂婚。在訂婚期間男方給女方按照當地風俗贈送18000 元彩禮，后兩人便去民政局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婚后兩人外出打工，但因工作繁忙，兩人感情漸失，于是雙方決定離婚。男方要求女方返還18000 元彩禮，女方唐金玲同意離婚但拒絕返還彩禮。于是男方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判決兩人離婚并返還彩禮18000 元。夫妻離婚時，當初所受彩禮不應依不當得利之規定予以返還，因為按離婚而消滅之婚姻關系，并無溯及力，婚姻關系已成立，不發生不當得利的問題。

三、請求返還之范圍

當婚約解除時，彩禮按照不當得利之規定予以返還，但不應包括接待宴客和其他為慶祝訂婚產生的費用。

[1]邱匯豐.論法治社會視野下彩禮返還問題[Z].今日湖北，201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