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行賄犯罪刑法完善探討 ——以《刑法修正案九》為基點

當前行賄犯罪刑法完善探討
——以《刑法修正案九》為基點

楊寶勇

吉林財經大學法學院，吉林長春130117

摘要：行賄犯罪是受賄犯罪的源頭和重要誘因，但一直以來受“重受賄輕行賄”觀念的導向，對行賄犯罪懲治不利的現象長期存在。此種現象，不僅背離了“從源頭治理腐敗”的正確理念，而且反過來助長了賄賂之風盛行。嚴厲打擊行賄犯罪已刻不容緩。本文通過對當前行賄犯罪的特點及現狀分析結合刑法修正案九對行賄犯罪的重大修改，發現問題并提出對策，以期為進一步完善行賄犯罪法網提供參考。

關鍵詞：行賄犯罪完善；《刑法修正案九》；行賄犯罪懲治

中圖分類號：D924.3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15)34-0092-02

作者簡介：楊寶勇(1990-)，男，回族，山東德州人，吉林財經大學法學院，刑法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刑法。

一、行賄犯罪特點及懲治現狀

(一)當前行賄犯罪特點

1.案件數量逐年增加，涉案金額明顯增大

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工作報告：“2010年查辦行賄犯罪3969人，2011年查辦行賄犯罪4217人，同比上升6.2%；2013年查辦行賄犯罪5515人，同比上升18.6%；2014年查辦行賄犯罪7827人，同比上升37.9%，[1]行賄案件數量逐年增加。據統計2010年5月至2011年4月，全國檢察機關查處行賄犯罪5萬元以上的就有3011件，占行賄案件總數的80.7%”。[2]行賄犯罪涉案金額越來越大，如山西商人丁書苗向原鐵道部長和原國家扶貧辦的一名副主任行賄，金額高達8900余萬，數額之高令人咂舌。

2.涉案領域廣，個別領域需重點打擊

行賄犯罪涉及工程建設、征地拆遷、醫藥購銷、政府采購、資源開發等領域，從近年檢察院查辦的案件來看，某些利潤豐厚的領域成為了“高發區”，如商業領域，例葛蘭素史克中國公司因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被罰人民幣30億元。[3]同時一些領域因嚴重的社會危害也應當重點打擊，如腐敗窩案中，國家工作人員為職位升遷行賄“買官”現象嚴重，近日曝出的河南南陽地稅腐敗窩案，涉案68名干部，其下屬的6市區縣都有人行賄，24名局長、副局長買官，原該市局長收受財物169萬，地稅班子半數向正局長行賄。行賄“買官”的現象嚴重損害國家公務人員的良好形象，嚴重影響了人們對于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公正性的信賴，應作重點打擊。

3.行賄行為更加隱蔽，行賄手段不斷翻新

近年來，行賄人不再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的送禮，而是通過各種方法掩人耳目，精心選擇交易地點，多通過一對一方式，比較隱蔽。“禮物”也不僅僅是錢財，而是提供諸如免費旅游、安排子女工作、戶口遷移甚至性賄賂等的方式“取悅”受賄人，從而為其謀取不正當利益大開方便之門。

(二)懲治現狀

2015年3月12日，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曹建明作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指出：“2014年查辦行賄犯罪7827人，同比上升37.9%”。2015年3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人民法院工作年度報告(2014)》(白皮書)指出：“查辦行賄案件2941件，判處罪犯2394人，同比上升12.1%”。法院追究行賄犯罪的人數僅占檢察院立案偵查人數的30.5%[4]，這說明很多行賄案件在進入審判程序前就已經被“消化”，法、檢在適用刑法懲治行賄犯罪中力度明顯不夠。行賄犯罪中行賄人往往獲利豐厚，司法機關在查處受賄犯罪時證據上很大依賴行賄人的言詞證據，有時不得不與行賄人進行司法利益交易，使得行賄人在犯罪中全身而退。對行賄犯罪查處過于寬緩，容易讓人們產生這是低風險高回報的非法活動的認識。司法機關打擊不力使行賄犯罪日益猖獗，敗壞了良好的社會風氣，客觀上放縱了犯罪，因此必須要加大對行賄犯罪的懲治力度。

二、《刑法修正案九》對行賄犯罪修正之評析

(一)增加罰金刑，加大了行賄犯罪懲治力度

此次修改增加了行賄罪、對單位行賄罪、單位行賄罪的罰金刑的適用。眾所周知，行賄犯罪是貪利型犯罪，行賄人行賄往往是為了追逐更大的利益，增加罰金刑的設置不但會讓行賄人喪失既得利益，還可能會因經濟上的原因喪失繼續犯罪的條件，從而起到減少再犯可能。罰金刑增加了行賄人的犯罪成本，使行賄人在可能暫時獲利與沉重的經濟代價之間權衡，之后可能會放棄犯罪，起到了一般預防的作用。貝卡利亞說：“只要刑罰的惡果大于犯罪所帶來的好處，刑罰就可以收到它的效果”。行賄犯罪罰金刑的量刑標準還未公布，介于對行賄犯罪打擊不力的現狀，建議在根據行賄人獲利多少和情節輕重的基礎上，適當加大罰金刑的檔次，充分發揮刑罰經濟制裁的作用，才能更有效的遏制行賄犯罪。

(二)完善了行賄犯罪的罪名體系

《刑法修正案九》增加對有影響力的人行賄罪，將向國家工作人員或離職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行賄的行為納入刑法調整范圍。實踐中，有很多行賄人通過給予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身邊人”賄賂，謀取了大量不正當利益，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在規定了利用影響力受賄罪的情況下，對有影響力的人行賄罪的增設，體現了受賄行賄犯罪罪名設置的對應性和司法的公平性，填補了懲治行賄犯罪的漏洞，嚴密了刑事法網，進一步減小了賄賂犯罪規避的可能。根據行賄罪第三款之規定，行為人被勒索給予國際工作人員、離職國家工作人員關系密切的人財物的，沒有獲得不正當利益的，同樣也不是行賄，不成立本罪。

(三)嚴格限制行賄罪從寬處罰條件

《刑法修正案九》進一步細化了行賄罪特別自首制度，嚴格限制了行賄罪從輕、減輕、免于追訴的條件。修改后只有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犯罪較輕，且對偵破重大案件其關鍵作用或有重大立功表現的情況下，有出罪的可能。此次修改實際上收緊了法官對行賄罪的自由裁量權，意味著將會有更多的行賄人被追訴，行賄人逍遙法外的現象將得到有效遏制，對行賄犯罪是一種威懾。[5]同時對檢舉揭發有重大立功的寬大處理，有利于鼓勵行賄人與受賄人劃清界限，體現了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

(四)適用“從業禁止”的規定，嚴密對行賄人“資格”的懲罰

總則中“從業禁止”的增加可以說填補了對行賄人不當獲利的資格懲處的空白。很多學者在完善行賄犯罪刑罰配置時紛紛建議增設資格刑，這樣就能很好的預防和減少特定資格的犯罪人在相關領域再犯的可能。“從業禁止”可以起到資格刑的作用，“從業禁止”不是法定刑，只是預防再犯的處罰措施，可以看作是一種類資格刑，“從業禁止”通過對行賄人特定資格的剝奪，嚴密了對行賄犯罪中有特定資格人的懲罰，可以很好的減少特定領域的行賄犯罪同時對具有資格已進入和要進入特定領域的人起到警示作用，為行賄犯罪的特殊預防工作發揮重要作用。

三、完善行賄犯罪的幾個方面

(一)進一步擴大行賄犯罪中“財物”的解釋

目前行賄犯罪司法解釋中“財物”的范圍僅指有形財產和財產性利益。但介于賄賂犯罪形式日趨多樣，包括性賄賂、職位升遷、戶口遷移、安置工作、債務免除等非財產性利益的賄賂方式得不到打擊，勢必會對行賄犯罪的懲治力度有所影響。非財產性利益的危害一點都不比財產性利益的危害低，甚至有過而無不及。據中國社會調查所的調查，69.9%的民眾認為權色交易現象嚴重，84.7%的民眾認為應該將“性賄賂”入刑。[6]行賄方式的多樣化，增加了行賄成功的可能，而對財產性與非財產性利益的甄別，也增加了偵查工作的難度，行為對象過于狹窄，不僅會遺漏部分犯罪，而且對行賄犯罪定罪量刑使其罪當其罰產生了阻礙。從世界刑事立法角度看：《日本刑法典》規定的賄賂包括“滿足人們需求、欲望的一切利益”、“藝妓的表演藝術”、“男女間的交情”(性服務)等。英國《2010年賄賂法案》把賄賂定義為“直接或通過第三方向本國或外國公職人員提供、許諾或給予經濟利益或其他利益”。《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第15條賄賂本國公職人員犯罪則將賄賂表述為“不正當好處”。[7]我國作為締約國刑事法治應與國際接軌，將行賄犯罪“財物”解釋為“不正當好處”，為今后打擊賄賂犯罪國際合作也是很有裨益的。

(二)加大檢察機關對行賄犯罪的懲處力度

行賄犯罪懲處不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進入審判程序前就被“消化”了，受查辦行賄犯罪服務于受賄犯罪錯誤觀念的影響，司法實踐中，行賄犯罪的查處往往是因受賄犯罪而帶出，當受賄的國家工作人員不構成犯罪時，檢察機關對行賄罪一般不單獨立案，對行賄犯罪的查處就容易被忽略，由于沒有對行賄線索進行深挖，檢察機關做了不起訴、撤銷案件或不予立案的決定，行賄人因此而“漏網”。[8]檢察機關懲處行賄行為上的缺位，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賄賂犯罪較為隱蔽取證上很困難，過度的依賴行賄人的言詞證據，檢察機關基于行賄行為對受賄罪認定的證據法意義上的功利性目的考慮，而“法外開恩”。[9]介于以上情況，筆者認為，一方面應嚴格控制檢察機關懲辦行賄犯罪不起訴、撤銷案件之比例，將低不起訴率和低撤銷案件率作為正向考核指標和硬性指標予以確立，同時加強對不予立案的程序審批促使檢察機關深挖犯罪線索，嚴懲行賄犯罪；另一方面完善行賄檔案查詢工作，將達到立案追訴標準的因其他原因未被定罪處罰的行賄人納入行賄犯罪檔案查詢范圍，更好的發揮行賄犯罪檔案查詢對預防行賄犯罪的積極作用。

(三)加強行賄犯罪典型案例指導工作

為弘揚依法治國理念，踐行能動司法，提升司法公信，統一法律適用，提高審判質量，2010年11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制定《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建立了典型案例指導制度。典型案例指導制度是司法機關為總結司法經驗，指導審判工作，統一司法尺度和標準，規范自由裁量權的一項司法制度。我國對于行賄犯罪典型案例的公布極不重視，比如，截至2014年年底，最高人民法院一共發布了九批共44個指導性案例，其中刑事案例9個，貪污罪和受賄罪各1例，但未有行賄犯罪案例。刑事審判領域典型案例公布最權威的《刑事審判參考》，自1999年創刊以來至2011年，共刊登了57個貪污賄賂犯罪，但是沒有一例行賄犯罪案例。[10]筆者認為，建立行賄犯罪典型案例指導制度，對于規范行賄犯罪裁判，強化嚴懲行賄犯罪的政策立場，實現“懲治行賄與受賄并重”具有重要意義。加強懲處行賄犯罪的法制宣傳，通報一些重大典型的行賄犯罪案件，為爭取人民群眾的理解和支持，才能形成社會共同抵制行賄行為的風氣。

[參考文獻]

[1]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N].人民日報.

[2]董桂文.行賄罪量刑規制的實證分析[J].法學，2013(1).

[3]劉少伯，李妍.行賄犯罪案件分析與預防[J].山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5，3(1)：28.

[4]李少平.行賄犯罪執法困局及其對策[J].中國法學，2015(1).

[5]朱文悅.對<刑法修正案九(草案)>修改受賄與行賄罪量刑的思考[J].法治與社會，2015(6).

[6]黃成.“性賄賂”入刑問題思考[J].安徽警官職業學院學報，2015(4).

[7]李慧織.貪污賄賂犯罪刑罰狀況的域外考察[J].刑法論叢，2013(3).

[8]陳鵬飛，李文棟.行賄犯罪查處難之實踐思考[J].金陵法律評論，2014(2).

[9]胡錦波.行賄罪相關問題研究[J].法制博覽，2012(11).

[10]張健，俞小海.行賄犯罪的司法實踐反思與優化應對[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