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斯基摩之吻

孫開元編譯

爸爸抱著把我舉過頭頂，用他的鼻子蹭著我的鼻子，說：“你永遠是我的小愛斯基摩人。”

“爸爸，咱們能不能像愛斯基摩人一樣，用雪做個房子……他們叫它雪屋，我想造一座那樣的房子。一座獨特的房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住，要蓋得非常結實，到夏天也化不了！”小時候的一天，我這樣對爸爸說。

我們整整用了六個小時才蓋好了雪屋，它比預期的壽命短了四個月，但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蓋雪屋是一項很艱苦的工作。你得把能找到的雪都收集起來，堆成一個巨大的雪堆，然后把它拍得結結實實的，以便挖空它的時候能保持不塌。接下來，就要用一把小鏟子，小心地一點點把這個大雪堆挖空。這費了我們很大的工夫，但我們完工后，雪屋看上去漂亮極了。它只有三英尺高，里面非常狹小，但對于我們來說，這是我們完美的杰作。爸爸只能蜷著身子進去，但我卻能出入自如。這是我和爸爸獨有的房子，而且是我們自己蓋的！從那以后，爸爸就稱呼我為他的小愛斯基摩人。我們每年至少蓋一座雪屋，蓋好后我們互相蹭著鼻子作為慶祝典禮，這一切都用錄像帶記錄了下來。那是在我兩歲的時候，媽媽買的一臺攝像機，她把我從那以后12年的生活都拍攝了下來。

后來，爸爸病了很長時間，三十多歲就去世了。媽媽把攝像機收了起來，把所有的錄像帶都放進了一個盒子，然后把這盒子保存在閣樓里。她說，這樣就可以盡快地從悲痛中解脫出來。我曾擔心要不是這些小物件，我會把爸爸忘得一干二凈。現在我知道，那樣想是愚蠢的。不論他走了多久，女兒也不會忘記她的爸爸。

爸爸走后，不少人在我的生活中擔當起了爸爸的形象。叔叔帶著我參加父女舞會，這讓我很開心；終于有一天，媽媽的男友教會了我怎樣開車。我還很高興能讓爺爺參加我的約會，讓他幫我參謀對方是否“夠標準”。但有一件事永遠無法讓我如愿以償，那就是爸爸再也不能挽著我的手參加我的婚禮了。我一直相信有一件事只有爸爸才夠資格去做，那就是由他把女兒的手在婚禮上交給新郎。雖然這個愿望永遠成了不可能，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別的選擇。

人們說女人總會拿別的男人跟自己的爸爸做比較。我不大相信，但當我見到布萊恩的那一瞬間，我和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在有些方面讓我想到了爸爸。比如他把我的頭發撫到耳后的動作很像爸爸，他也知道收音機里每一首歌的歌詞。但最打動我的還是布萊恩的眼睛，他和爸爸都有一雙動人的藍眼睛。當他微笑時，他的眼睛也放起了光。甚至連生氣時，他的眼睛都在微笑。

媽媽也很喜歡布萊恩，有一次，她對我說：“我知道你和布萊恩在一起時很開心，我一定不會干涉你們倆的。”

現在回憶起來，我看見媽媽第一次撣去那臺舊攝像機的塵土，正是布萊恩和我們第一次共度圣誕節時。她甚至還在幾個盒子中挑選了一些錄像帶讓我們觀看。在布萊恩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畫面，問我那個抱著把我舉過頭頂，并老在逗我說話的男人是哪一位的那一刻，我知道布萊恩就是那個我要終生相伴的人了。

在開始準備我和布萊恩的婚禮時，媽媽事無巨細，都想得非常周到。我們三個人定期到面包店挑選最好的面包，預定好了酒店的座位。媽媽是唯一看我試穿嫁衣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我腳涼的人。

精心準備了幾個星期后，我們突然發現不知道該由誰來挽著我的手進禮堂。我有一大堆人選，誰擔此重任都會受寵若驚，但我不愿意讓他們來擔當這個非爸爸莫屬的角色。我真想那個看著我長大、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從天堂回來一天，哪怕一個小時，能挽著我的手參加我的婚禮。我告訴媽媽，讓她來決定這件事由誰來代替。她說只有爺爺是最佳人選。我聽了感到非常的……高興。當我把這個請求告訴爺爺時，78歲的爺爺臉上泛起了光，我知道我選對人了。但只要爸爸的影子出現在腦海里，我的心里還是很痛苦。

婚禮那天，我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我從未感到自己如此美麗過。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仿佛成了童話中的公主。我穿著美麗的禮服，有了一個溫暖的家，還有了自己的白馬王子。賓客們都已就座。媽媽高興得眉開眼笑，我都忘記了媽媽有多漂亮。該我上場了，我感到全身一陣緊張，一步也動彈不了，臉都嚇白了。就在這時，爺爺握住了我的手，他告訴我沒什么可緊張的，并小聲對我說：家里人要給你個驚喜。我迷惑不解，想不出會是一個什么驚喜。這時，禮堂的大門打開了，我聽到了音樂，但不是婚禮進行曲。而是媽媽年輕時唱的，那時爸爸還沒……

然后，我看到了走廊兩側的屏幕。屏幕上出現了爸爸和我。那時我4歲左右，爸爸和我正玩著化裝游戲，媽媽在旁邊哼著音樂伴奏。爸爸拉著我的手走過走廊。我穿著漂亮的花衣服，媽媽穿著高跟鞋，爸爸穿著牛仔褲，黑色襯衣上打著蝴蝶結。他正握著我的手，參加想象中的我的婚禮。在走到走廊盡頭時，爸爸抱著把我舉過頭頂，用他的鼻子蹭著我的鼻子，說：“你永遠是我的小愛斯基摩人。”放映結束了，我松開手，吻了一下爺爺，然后看著前面的布萊恩。他也正眼含淚水看著我。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突然不再緊張了，我很幸福……幸福極了。

我們走到了布萊恩跟前，司儀宣布我們的婚禮開始。

這是一次圓滿的婚禮。感謝媽媽的精心安排，看到這些錄像，仿佛爸爸就在我的身邊，盡管我看不到他。

在蜜月里，布萊恩和我去了科羅拉多滑雪場。雖然我不習慣腳穿兩塊木板從山頂滑下來，但還是玩得很開心。我們堆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大雪人，然后布萊恩建議蓋一座雪屋。我笑著吻了他一下。我們花了幾個小時才干完這件累活兒。當雪屋蓋好后，我問布萊恩：這座雪屋能不能只有我們倆住，還有，它能不能到夏天的時候也不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