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軍
老部長教我們寫文章
◎秦福軍
去歲金秋十月,我到武昌光谷參加全國測繪系統文化建設座談會。會后,在老戰友劉漢生的相邀下尋訪故地,與戰友會面。這天晚上,漢生兄設宴給我接風,原軍區作戰部的一些故交和原軍區測繪大隊的大隊長、參謀長等人應約而至。正在久別重逢的喜悅寒暄之際,一位精神矍鑠、睿智的長者在一位年輕軍人的相伴下出現在餐廳里,我定睛一看,吃驚不小,脫口一聲“張部長”,便急迎上去。
張部長即我們原武漢軍區司令部作戰部的老部長張志學,典型的山東大個,聲若洪鐘,性格豪爽,才高八斗,愛兵如子,猶善飲酒。酒品見人品,張部長與他的老部下們相處得像一家人一樣。他的老部下中的一些人后來紛紛擔任要職,上將、中將、少將等不乏其人。無論是將軍,還是離退休在家或者是轉業后任地方單位領導的、為普通干部的,都一致地對這位老首長心存感念,都會時不時地去探望他。我想,這就是一位長者和智者的人格魅力所在吧。
2008年仲夏,原武漢軍區測繪大隊老戰友聯誼會在武昌舉行,來自全國各地的300多名代表齊聚武漢。活動間隙,劉漢生帶我和景燦章去探望老部長。在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的珞珈山干休所,在山腳下的一幢別墅前,我們見到了老部長。在別墅前的一片菜園里,老部長頭戴草帽,著和尚領白色汗衫,褲腿挽得老高,一身水一身泥地正在倒飭種著各種花草和蔬菜的小菜園。眼前情景讓我們想起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里軍參謀長家那片小菜園。漢生兄叫了一聲“張部長”,時年82歲正在勞作的老部長抬頭看了一眼,即興奮地從菜地里走了出來,和漢生打過招呼后徑自走到水管旁沖洗,然后指著我:“秦……秦……”他已經叫不出我的名字了,畢竟已近30年未見過面了。
老部長是抗戰時期參加八路軍的老革命,曾先后在四野司令部和軍事科學院工作,擔任過粟裕大將的秘書,后來擔任武漢軍區作戰部部長和43軍副軍長,與時任該軍軍長、后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張萬年上將合作共事。在任作戰部長期間,他對我們要求極為嚴格,因他自己的文字功底極強,所以常常批評大家起草的文件、命令、通知、通報等文書質量不高,有時他發起脾氣來雷霆震怒,把參謀人員起草的文書撕得粉碎,然后拉一把藤椅坐下,口述文書,讓參謀人員記錄。
為促進大家的知識積累和提高文字水平,他要求機關人員每人每年都必須讀夠100萬字以上的書,主要是中外歷史、軍事、人文、地理、古典名著等。說實話,我就是那幾年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讀了幾百萬字的書,使我終生受益。他還請來武漢大學中文系和哲學系的講師給我們辦班,定期授課學習。其間他還結合工作親自授課。一天,在會議室的黑板上,他用粉筆寫下了一個句子:“這個工人非打破沙鍋問到底!”結果我們誰都沒有看出這是個病句,部長耐心地講解“非”即“不”的意思,要像哲學和數學里二次否定一樣,句子才能完整。說著,他在句子后面添了“不可”兩個字,我們恍然大悟。
學以致用。那幾年,部里陸續研究編寫了《中國古代戰爭一百例》《中原城市史略》《沙俄侵略擴張史》《三十六計今譯》《長江古今戰事》等軍事書,均以“武斯作”(武漢軍區司令部作戰部音縮)的筆名公開出版。張志學部長是實際上的主編,機關里許多同志都是執筆人。他還是《中華小百科全書——軍事學》的主編。這就是速成學校,從這里走出去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地舞文弄墨。武國卿將軍后來到軍事科學院任軍史部部長,寫出了在央視報道時被稱作中國首部“軍事資治通鑒”的現代完整版軍史;楊文玉參謀后來成了《軍事百科》的副主編;馬國卿參謀后來曾任《河南軍事志》的主編;王希貴后來擔任了《武漢市測繪志》的主編;好友劉漢生成了軍旅詩人……
宴席上,我們頻頻舉杯向老首長敬酒,感謝他那些年對大家言傳身教的培養,并祝他健康長壽。老部長80歲生日時,分散在武漢三鎮的當年作戰部的老戰友,齊聚武昌給老領導祝壽。明年老部長89歲,按照中國人的傳統,該過90大壽了,我高興地表示到時爭取從鄭州趕過來。我告訴老首長,我的一部25萬字的文集近期準備出版,部長高興地說出版時一定要送他一本。
分別時,老部長拿出一本由他任主編近期剛出版的35萬字的《中國歷代戰爭起因考》,在內頁寫上遒勁的“秦福軍同志紀念”,并簽上名送與我。
頭頂滿天的繁星,聽著長江那激浪拍岸的濤聲,望著老首長那近90高齡仍蒼健挺拔的背影,想著他孜孜不倦奮斗的一生,我心中忽然涌動著一種感動,便默默地吟誦道:“神游萬古,勢凌八纮!”
(作者單位:河南省測繪地理信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