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從政治走向俗世

衡潔

毫無疑問，今天的廣場功能已經相當寬泛了。

新的一年又到了，如果要進行新年倒計時的話，你會去哪里？廣場，一定是不少人的選擇。紐約有個時代廣場，它有個別名叫“世界交叉路口”，其由來就是每年12月31日晚上，來自世界各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人都會匯聚在此，共同迎接新年的到來。

若對廣場進行一次追溯，幾乎有了城市就有了廣場。今天，無論你去西方還是東方，到大城市還是小縣城，在一個城市的中心位置，總有一個廣場伴隨著那里人們的成長。正因如此，在很多人的記憶中，必定有一塊被稱之為廣場的地方，或被視為城市的“會客廳”，或被當作自家的“后花園”。作為一個城市最重要的開放空間，廣場是一個城市的形象與精神最集中的體現，也是城市發展變遷最直觀的反映。

廣場就是一個城市的窗口。

廣場從哪里來

查閱《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廣場的詞條被如是描述：“廣場（Agora，意為集中），古希臘城市作為市民活動與聚會的露天場所。”這說明了幾點，一是廣場最早出現在古希臘，二是城市廣場因聚會而來，三是廣場是一塊“廣”而“空”的土地。

雖然在公元前3000年的印度和埃及便已出現了最早的城市雛形，但只有在古希臘時期，才開始出現“城市公民”概念。公民聚集的場所便理所當然成為最早的公共場所，這種公共性極強的城市公共空間就是廣場。在希臘城邦里，廣場成為城市政治生活不可缺少的一個基本要素，是其民主制度的象征，體現出一種平等、共有和多元的思想。

由古希臘發軔，廣場逐漸發展到古羅馬、法國、意大利乃至整個歐洲，其形態由簡入繁，風格各異，最終成為其歷史文化藝術精華的集大成者。經典的梵蒂岡圣彼得廣場、意大利威尼斯的圣馬可廣場，以及漂亮的西班牙廣場等，為了體現其核心地位，設計者會精心規劃廣場四周的視覺空間和政治需求，一般都與宗教性建筑相輔相成，以烘托廣場的權威意義。

歐洲的城市廣場承載了人們的多種活動，除了原先的集會、市場等功能外，還陸續增加了審判、慶祝、競技等。廣場的重要性日甚一日，甚至在一些城市有城市空間“心臟”一說。這些廣場也成為了如今的旅游勝地，以另一種方式紀念著廣場的建造者。

中國的廣場

盡管廣場不是起源于中國，但中國古代也有“廣場”這一所在。其規模一般不大，形式比較自由，功能也隨著周圍建筑形式的不同而有所變化。比如廟前廣場，逢年過節用來舉行廟會;集市廣場，舉行定期集市貿易或生活用品買賣;還有一些少數民族地區，由于自然崇拜而舉行祭祀活動的廣場等。

在陜西臨潼姜寨發現的仰韶村遺址，已出現由一棟大房子為核心，其他較小房屋環繞中間空地作環形布置的公共活動空間，人們在這些公共空間戲耍、祭祀，這就是廣場的雛形。

但這些或大或小的廣場并不承擔“公共議事”功能，都是各忙各的事，只是圖個人多熱鬧。而官衙前的空地除了鳴冤叫屈的功能之外，就剩下圍觀看殺頭取樂了。這些空地盡管具備了廣場的“形”，但缺失了廣場的關鍵要素：公共性和開放性，普通百姓等閑是不能進入或停留的，只能叫做“準廣場”。

真正意義上的廣場始于近代。隨著封建時代的結束，西方思想和生活方式東漸，廣場打破了封閉性，成為了城市重要的公用空間。以最著名的天安門廣場為例，在明清時期，那里屬于皇家禁地，非請莫入;1912年到1949年以前，其“廣場”作用開始發揮，中國的重大政治事件已選擇在天安門廣場舉行，如1919年的五四學生運動等。新中國成立，那句響徹云霄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的偉人話語，便伴隨開國大典在天安門廣場喊出。后歷經改擴建，天安門廣場成為當時世界最大的城市中心廣場，最重要的政治活動如國慶閱兵、莊嚴升旗儀式等都在這里發生，這里已是中國人心中的“圣地”。

從建筑風格來看，近現代的中國廣場受蘇聯影響頗深，追求規則的幾何圖形，嚴謹的軸線關系，風格莊嚴大氣。全國幾乎每個城市都有一塊這樣的大型廣場，并且多處于城市的中心位置。這是很長一段時期內中國最主流的廣場形式，其主要功能是展示政府形象、舉辦重大活動。

廣場在中國，顯得有些“高冷”。有人這樣總結中國城市廣場的特點：“低頭是鋪裝，平視見噴泉，仰臉看雕塑，臺階加旗桿，中軸對稱式，終點是機關”。雖然說廣場是開放的，但基本不允許進行非官方活動。游客們會在此擺個pose“到此一游”，本地百姓匆匆而過。

變異得有點看不懂

進入新時期，廣場也在變，甚至有時讓人“看不懂”了。

其一，變成了政府大樓的陪襯。君不見，在各地新修的政府大樓前，多半“標配”有一塊宏偉的大型廣場，成了大樓的配套設施。值得深思的是，這些廣場往往都被冠以“市民廣場”或“人民廣場”之名，但設計上卻缺少對群眾生活的真正關心和重視，并未能得到市民的喜愛。

其二，變成了官員的形象工程。廣場成了官員的“秀場”，或超越了當地的財政負擔，或遠非當務之急，或大而無當。它們被上馬建造，主要不是出于實用，而是出于“形象需要”;主要不是為老百姓著想，而是為官員著想。個別地方，甚至出現一個5萬人口的縣城，卻要修能容納6萬人大廣場的笑話。

其三，變成了有名無實的商業由頭。廣場的要素之一是一塊“廣”而“空”的土地，而這一要求早已被解構——無數商業城、購物城紛紛給自己取名為“XX廣場”。在全國鋪點最廣、建設最早的萬達廣場，好歹還追求了個“名副其實”，在其綜合體外有一片碩大的空地供人消遣娛樂;更多的商業廣場則受限于面積，明明是一座建筑，門外就是車水馬龍，也大著膽子叫起了“廣場”。也許，這可以理解為是城市廣場空間多功能復合化和立體化的表現。不過人們似乎也不在意，只要逛得開心，叫“廣場”還是叫“大廈”都沒有關系。

形形色色的廣場留駐在新一代人的記憶里，盡管也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