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職務發明糾紛解決機制 ——兼評《職務發明條例草案(送審稿)》

論職務發明糾紛解決機制
——兼評《職務發明條例草案(送審稿)》

吳艷

(工業和信息化部電子知識產權中心，北京100040)

摘要：實踐中，職務發明人的署名權被侵犯、職務發明人無獎無酬、有獎無酬、企業職務發明制度不規范等情況屢見不鮮。職務發明糾紛多發于權屬和獎酬，糾紛多與勞動用工有關，發明人權益難以保障。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布的《職務發明條例草案》中有關于監督檢查與法律責任的規定，行政執法的主動性讓權利人比較快捷方便地維護自己的權益，同時公權力在陽光下行使也不會加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的負擔。建議修改條例中的個別條款，列明對具體行政行為的救濟途徑，增加行政調解協議司法確認的規定，力求在保護職務發明合法權益的基礎上，在職務發明人的權益和單位的權益之間取得平衡。

關鍵詞：職務發明；經營自主權；行政救濟；約定優先

收稿日期：2014-09-19修回日期：2014-11-24

作者簡介：吳艷(1979-),女,山東棗莊人,工業和信息化部電子知識產權中心研究員，文學士、法學士，研究方向：信息技術領域知識產權法。

中圖分類號：G306.3;D92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9753(2015)03-0009-07

Abstract：In practice，it is not infrequent that signature right of service inventor being infringed，service inventor without prize or remuneration，IPR management system of enterprises being not regulated.Service invention disputes often occurred from proprietorship，prize and remuneration，closely with labor employment.Draft Regulations on Service Invention issued by State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has some provisions about supervision，inspection and liability.Administrative enforcement is beneficial for right holders to safeguard themselves and wouldn’t burden enterprises with sunshine enforcement.The paper suggests modifying some articles to get the balance between service inventor and enterprise.

Study on the Dispute Settlement Mechanism of Service Invention and

Comments on Draft Regulations on Service Invention

WU Yan

(IntellectualPropertyCenter，MIIT，Beijing100040，China)

Key words: service invention; right to independent management; administrative remedy; priority of agreement

2014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藍光LED之父”中村修二當初作為企業研發人員開發出LED量產技術后,曾因專利權屬問題與所在的日亞公司發生訴訟糾紛。2014年10月，日本特許廳產業構造審議會知識產權分會專利制度小委員會起草了《專利法》修正案,針對企業員工發明專利的歸屬問題,擬把現行法律中專利權屬于“員工所有”的規定進行修改,提出在制定獎勵制度的前提下轉為“企業所有”。由此，業界掀起了又一輪對職務發明制度的熱議。

2012年11月12日國家知識產權局向社會公布了《職務發明條例草案(征求意見稿)》，2014年4月1日公布了《職務發明條例草案(送審稿)》(以下簡稱“條例”)。一直以來，各種聲音不絕于耳。有人認為條例對發明人保護不足，技術性創造應該通過授予財產權給予發明人鼓勵，如果這些財產權利容易以默示或推斷的方式被剝奪，那么發明的動力就會被壓抑，建議引入勞動法的調整手段，通過立法權重和傾斜保護保障發明人利益，實現有效的激勵機制[1]。也有人認為條例干涉企業的經營自主權，草案部分條款的設置沒有在發明人積極創新和企業自主經營管理之間做到很好的協調，甚至可能會起到南轅北轍的效果[2]。不知是由于企業的優勢地位，還是有人云亦云的因素，亦或兼而有之，企業對條例的意見頗多，有些甚至對條例的立法必要性提出質疑，提出對職務發明制度立法恐有“善花結惡果”的可能。

條例第六章是關于監督檢查與法律責任的規定，設定了對違法企業的監督檢查、警告、罰款。條例對行政權力的規定，引發了我們的思考。行政部門在整個專利制度運作中處于重要地位，一方面，行政執法的主動性是否讓權利人比較快捷方便地維護自己的權益；另一方面，公權力的介入是否會加重企業的負擔。本文將列出職務發明人權益保護的幾種現象，總結職務發明糾紛的類型和特點，分析行政部門監管的必要性、重要性，并對條例第六章內容提出具體建議。

一、職務發明人權益受侵害的幾種現象

(一)侵犯職務發明人的署名權

職務發明人的署名權是職務發明人的人身權，是一種精神權利，對職務發明人署名權的保護是對職務發明人智力成果的尊重。在起草條例的廣泛調研中，我們發現，實踐中職務發明人署名權被侵犯的現象大量存在，有些小微企業的負責人甚至都不知道專利權人、專利申請人和發明人的區別，導致專利權人和發明人都是企業法人代表一人；有些單位認為職務發明天然是單位的財產，單位享有完全的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的權利。殊不知，專利權不同于物權所有權，專利法中專利權的權利內容也與物權所有權的內容不同。專利法規定，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權被授予后，除本法另有規定的以外，任何單位或者個人未經專利權人許可，都不得實施其專利，即不得為生產經營目的制造、使用、許諾銷售、銷售、進口其專利產品，或者使用其專利方法以及使用、許諾銷售、銷售、進口依照該專利方法直接獲得的產品。可見，職務發明的權利與所有權的四項內容不同，不能泛泛等同。雖然現在的法律對署名的先后順序沒有規定，但是實際在科研管理和獎勵發放中，排名靠前則有顯而易見的效果。按照專利法和實施細則的規定，一件發明有3000元的獎勵，對于十幾個發明人的情況，排名在前的人員拿過獎勵之后，排名在后的發明人已經所剩無幾。如果發明人的署名順序被侵犯，那么發明人獲得獎勵報酬的權利也就了勝于無了。

(二)職務發明人無獎無酬、有獎無酬

調研發現，單位往往都強調職務發明歸單位所有，卻不能保證對職務發明人應有的激勵機制，使得大部分職務發明人難以獲得應有的報酬，創新積極性不高。單位認為支付了職務發明人的工資，就相當于職務發明人發明創造的回報，于是就很少依法給予職務發明人獎勵和報酬。有的企業雖然給予了職務發明人獎勵和報酬，但是獎酬遠遠低于法定標準。有的單位對發明人有獎勵，但不支付報酬，理由是發明產業化時間較長，也無法計算單個發明所產生的效益。有些單位沒有及時實施專利，或者無償地將專利轉讓給關聯企業，單位形式上并沒有因專利權而獲得收益，所以就順理成章不給予發明人報酬。職務發明人因為與作為被許可人的關聯系公司不存在勞動關系，也很難直接請求報酬。

(三)企業職務發明制度的不規范

企業知識產權制度可以為企業知識產權發展提供制度保障，一方面有利于企業的創新和發展，提高企業的市場競爭力，另一方面有利于職務發明人權益的保護和職務發明人激勵機制的形成。然而，企業建立職務發明制度、發明人權利的實現完全取決于單位的自覺，這樣就很容易造成很多企業不重視職務發明人的權益。調研發現，實踐中很多中小企業除了公司章程外，缺乏職務發明相關規章制度；有些企業雖然建立了職務發明制度，但是明顯只是規定發明人的義務和單位的權利，有的少支付或者不支付對發明人的獎勵和報酬。

二、與職務發明有關的糾紛類型

我國《專利法》第七章專門規定了“專利權的保護”，2013年《專利法(送審稿)》第六十條規定了專利權的保護范圍和相應的糾紛解決機制。2001年7月1日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專利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若干規定》將“職務發明創造發明人、設計人獎勵、報酬糾紛案件”作為法院受理的專利糾紛案件。因此，從2001年7月1日開始，職務發明獎勵報酬糾紛案件才正式成為一類案件。現有職務發明制度中反映較為突出的問題，一是職務發明的權利歸屬，二是職務發明獎勵報酬。筆者搜集了全國法院關于職務發明的典型案例，對這些案例進行歸納，總結糾紛的類型，分析糾紛的特點。

(一)發明人與單位的職務發明權利歸屬

這是一類權屬糾紛，包括兩類人員：員工和管理人員。員工與單位發生糾紛，基本都在離職之后。依據專利法對職務發明的規定，法院在認定職務發明時，通常會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發明人所從事的工作性質和范圍、勞動合同中本職工作的范圍、發明創造所產生的時間、員工退休后是否離開了原工作崗位、職務發明歸屬的約定。司法案例中，有些管理人員不是職務發明人，但以自己名義申請專利，如吳林祥、陳華南訴翟曉明專利權糾紛案[3]，前兩位是公司的股東，翟曉明作為公司執行董事、總經理，其以個人名義申請兩件專利，被江蘇高院判決歸公司所有。中石化上海工程公司與高煦、王繼龍專利申請權權屬糾紛案中[4]，退休返聘人員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完成的發明創造仍然屬于職務發明。

(二)與職務發明人署名權有關的職務發明糾紛

我國現行專利法規定“發明人或者設計人有權在專利文件中寫明自己是發明人或者設計人。在張四海與王培名發明人署名權糾紛一案中[5]，不是發明人的張四海受公司委托提出專利申請，但張四海卻在申報中自行添加了自己的名字，張四海無法提交或說明《項目可研報告》等技術資料的原始文檔或文件來源，也不能就涉案專利技術的形成、研發和其他技術細節問題給予清晰闡釋。因此，鄭州中院確認發明人為王培名，二審維持原判，再審申請被最高院駁回。發明人的署名權是發明人的最基本的人身權利，實踐中發明人署名權被侵犯的情況并不鮮見，但是通過對全國職務發明案例的分析，在司法實踐中的案件并不是職務發明案件的主要部分。

(三)與職務發明獎勵報酬有關的糾紛

我國現行專利法規定，“被授予專利權的單位應當對職務發明創造的發明人或者設計人給予獎勵；發明創造專利實施后，根據其推廣應用的范圍和取得的經濟效益，對發明人或者設計人給予合理的報酬”。當發明人認為沒有得到適當的回報時，可以通過訴訟來主張自己的權利，這就是與職務發明獎勵報酬有關的糾紛案件，在所有的職務發明案件中占有相當的比重。根據專利法實施細則規定，現實收益包括以下幾種：(1)單位實施專利后已獲得的當年營業利潤；(2)單位實施專利后未來可以獲得的營業利潤，但由單位一次性提取和給予發明人；(3)單位從被許可單位已經收取的專利使用費。

三、職務發明糾紛的特點

(一)糾紛多發于權屬和獎酬

發明作為一種創新成果，本身具有潛在的經濟價值和精神價值，調研發現，有些單位把發明作為員工晉升、評優的重要指標。職務發明人的署名權對發明人評職稱、申報國家或者地方的科研項目也有重要意義。發明轉化成生產力后，往往會產生一定的經濟效益，受利益的驅使，無論是發明人還是單位都有可能想把發明寫到自己名下，所以就產生了職務發明和非職務發明的權屬糾紛，以及單位和職務發明人的獎酬糾紛。通過對職務發明案例的分析，可以看出，司法實踐中職務發明案件絕大多數都屬于這兩類。

(二)糾紛多與勞動用工有關

綜覽全國職務發明的案例，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職務發明糾紛與勞動用工交織在一起，很多糾紛都發生在離職、退休人員中。有些案件中，因為崗位職責不明晰，造成發明創造的權屬糾紛。單位雇傭員工從事研發工作時，應當與員工有崗位職責的約定。在北京恒福思特公司與曲文才專利權權屬糾紛案中[6]，恒福思特公司是“微博手術刀”等專利的專利權人，曲文才是該公司的股東和發明人之一。2005 年，曲文才將其在該公司的股份轉讓給他人，在該公司中負責售后服務工作。2009 年，曲文才提出一件實用新型專利申請并獲得授權。恒福思特公司主張該專利為職務發明。法院認為，根據雙方簽訂的勞動合同的約定，曲文才的本職工作是售后服務，并未約定技術開發內容，恒福思特公司主張該公司較小，并未設置專門的研發部門，其售后服務和研發并未作嚴格的區分，曲文才實際上也承擔了與售后工作密切相關的研發任務。但從生活常識來看，研發工作和售后服務并非一類工作，且雙方之前簽訂的合作協議中明確排除了曲文才從事研發及生產管理的工作內容，勞動合同中也明確寫明曲文才的本職工作是售后服務，故曲文才的本職工作并不包括進行發明創造，所以法院最后沒有支持恒福思特公司關于涉案專利為職務發明的主張。

(三)發明人權益難以保障

由于發明人一般為單位員工，處于弱勢勞動者地位。雖然現在有專利法規定單位應當給予職務發明人合理報酬和獎勵，但調研發現，實踐中很少有單位支付發明人報酬。一般情況下，只要發明人還在單位工作，對單位侵害發明人權益的行為亦無可奈何，不會追究。一些單位將職務發明與有形產品等同對待，沒有意識到職務發明是發明人創造性勞動的產物，發明人雖然依法享有署名權和獲得獎勵報酬的權利，但單位利用自身強勢地位仍然不當劃分發明的權利歸屬。由于發明人權利的實現完全取決于單位的自覺，而現行法律法規也未明確規定保護發明人權利的救濟措施和途徑，因此很少有發明人敢于站出來維護自身權益，也有發明人不知道如何維護自身權益，所以造成發明人的權益難以保障的現象，這無疑大大挫傷了發明人的積極性。

四、糾紛解決方式及其適用情況

職務發明糾紛解決的方式，與其他糾紛解決方式相同，包括單位內部解決、當事人協商、行政救濟、司法救濟等。行政部門在職務發明制度實施過程中的具體作為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監督檢查處理，另一種是行政調解。

(一)行政救濟的必要性

勞動合同中有從屬關系，造成勞動者這一方處于絕對弱勢地位，單位在勞動關系中總體上處于強勢地位。法律要平衡社會關系，就是要對弱的方面給予側重，法律的傾斜性保護與當事人雙方的利益平衡并不矛盾。制定法律、一定公權力的介入，才能保護弱者，實現平衡。行政救濟是維護發明人權益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知識產權主管部門通過行政權的介入，對違法企業適當處罰，保障維權渠道暢通，方便職務發明人維權。

條例中雖然規定了職務發明的報告制度，但是對義務人不行使報告義務引起的糾紛、糾紛的解決以及義務人承擔的責任都沒有規定，使得報告義務的規定難以實施。條例還規定了發明人的知情權，不僅有些單位認為知情權無法實施，發明人亦然。如果單位不通知發明人，會產生何種法律后果？發明人對此有何救濟手段或者權益保障手段？知情權獲得的基礎是當事人之間地位平等，雙方當事人都能如實提供交易的所有信息。但是在職務發明關系中，發明人作為單位的員工，依附于單位，工作過程中受單位的管理和指揮，從根本上無法與單位對等。單位作為經營主體，其收益情況是財務管理的一部分，員工一般無權查閱單位的會計賬簿。如果單位沒有如實告知員工具體的收益情況，或者告知根本沒有獲益，則員工很難維護自己的權益。在強勢的單位面前，員工無從獲得真正意義上的知情權。行政權的介入為發明人保障報告制度、署名權、知情權、獲得獎勵報酬權利的有效實施提供了救濟途徑。當然，有權力的地方可能會有權力尋租現象的產生，但這不是法律制度設計的問題。當然，執法部門也應提高執法人員的素質，陽光執法。

條例第四十二條規定，“單位和發明人可以將涉及發明權利歸屬、獎勵報酬的規章制度或者有關合同向所在地的知識產權主管部門申請備案” 。發明人和單位之間的勞動關系是一種天然的不對等關系，雙方之間沒有平等的地位，約定也很難體現雙方的意志。為了防止單位利用強勢地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發明人，或者迫使發明人接受不公平的約定內容，知識產權主管部門可以對發明的權利歸屬和獎酬約定通過審查和備案的方式進行干預。因此，建議條例第四十二條修改成“單位應當將涉及發明權利歸屬、獎勵報酬的規章制度或者有關合同向所在地的知識產權主管部門申請備案” 。

(二)行政部門的監管方式

條例第三十三條第二款規定，“經監督檢查，發現單位未依法落實職務發明制度的，監督管理部門可以責令限期改正，并給予警告” 。第三十六條規定，“知識產權主管部門或者人民法院認定侵犯署名權的行為成立的，責令侵權人停止侵害、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知識產權授權機關或者登記機關應當根據生效決定或者判決對相關文件中記載的發明人予以糾正并公告。兩次以上侵犯署名權的，由縣級人民政府知識產權主管部門對侵權人處五千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的罰款，并對侵權情況予以通報” 。可見，這里的處罰方式僅包括警告、罰款。而責令限期改正、責令侵權人停止侵害、賠禮道歉、賠償損失，是侵權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條例中的“監督管理部門”的責令是行政管理部門依照法律法規所賦予的職責而做出的行政行為，未落實職務發明制度的行為、侵權行為的認定是該行為做出的前提和條件。因此責令是一種具體行政行為，是可行政復議和行政訴訟的。建議條例第三十三條增加第三款，“當事人對處理決定不服，可以在接到處理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作出決定的機關的上一級機關申請復議；當事人也可以在接到處理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內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訴。”第三十六條也應增加第五款，但是與第三十三條增加的第三款文字相同，從法律條文表述上也可略寫。

監督管理部門對于侵害職務發明人權益的企業除了上述監管行為外，建議還要在政策制定和實施中采取其他監管措施，如取消其專利補助申請的資格、評選知識產權優勢企業等榮譽的資格，相關科技部門可以取消其參評高新企業的資格，從而使其不能享受相應的政府財政補助和稅收優惠政策。只有以企業關心的直接的現實或者潛在利益為據制約企業，才有可能讓企業規范自己的行為，切實保障職務發明人的權益。

(三)行政調解的效力問題

目前，通過專利行政管理部門調解，職務發明人、設計人與單位之間的發明人資格糾紛、獎勵報酬糾紛可以達成調解協議。行政調解有利于糾紛快捷地得到解決，降低解決糾紛的社會成本。在調解中，沒有原告和被告，只有申請人和被申請人，且雙方是在調解機構的主持下協商解決糾紛，相對于訴訟來講比較輕松。行政調解作為政府服務職能的一種體現，當事人在選擇行政調解途徑時的總體花費與訴訟要低廉。但是由于這種協議的性質是民事合同，并沒有強制執行力。行政調解協議若遇到當事人違約，便會成為一紙空文。對此，可以通過法律規定當事人可以針對這種行政調解協議向法院申請司法確認。針對經過司法確認的專利糾紛行政調解協議，若一方違約，對方可以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從而可以保障職務發明人權益。建議在條例中增加行政調解協議司法確認的規定，第四十條增加第二款，“對于調解協議，雙方當事人認為必要，可以依法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司法確認。”

這一點，地方法院已經走在了前面。《湖南省專利條例》第三十一條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管理專利工作的部門調解專利糾紛，應當遵循自愿、合法的原則，促成當事人和解或者達成調解協議。達成具有民事合同性質的調解協議的，雙方當事人認為必要，可以依法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司法確認。”2013年，長沙市岳麓區法院開展專利糾紛行政調解協議司法確認試點工作，對專利侵權糾紛中的損失賠償糾紛、專利申請權和專利權歸屬糾紛等專利民事糾紛，經岳麓區法院轄區內的專利行政管理部門組織調解達成調解協議后，當事人可以向岳麓區法院申請司法確認。法院對調解協議做出確認裁定后，一方當事人拒絕履行或者未全部履行調解協議內容的，對方當事人可以向做出確認裁定的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四)條例的頒布不會影響到企業的經營自主權

單位享有經營自主權，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經營自主權不是完全不受限制的。如前文所述，職務發明人與單位之間的勞動關系決定了職務發明人與單位之間不可避免的存在利益沖突。由于法律將職務發明的原始權利歸單位所有，若想達到勞資雙方的共贏，光靠單位的自覺自律是很難實現的，法律應當在這一領域進行適當的規范和指導，來保障發明人的合法權益[7]。草案的立法目的是為了充分發揮和重視職務發明人的作用，達到創新驅動經濟發展的長遠目的，這是政府的職責所在。在職務發明管理和利益分配中，政府通過立法予以適當介入不會影響企業的經營自主權，也不會加重企業的負擔[8]。實踐中，大企業、跨國企業都建立了知識產權制度，保障職務發明人的基本權利，條例的規定與之并不存在根本沖突。

條例中的一些條款還保證了企業的經營自主權，規定在保障發明人基本權利的前提下，單位可與發明人協商確定職務發明的權屬、報告、獎酬等實質內容，或通過單位依法制定的規章制度對此做出規定；在沒有約定和規定的情況下，才適用法律建議的標準。企業可以充分利用約定，與發明人共同商定職務發明的權屬、報告、獎酬等。根據條例，企業可能的負擔就是要在條例實施前建立自己的職務發明管理制度，這也促使那些管理不規范的企業提升自己的管理水平。

(五)現有法律不可替代職務發明條例

現有專利法和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僅僅規定了職務發明制度的框架，關于發明人權利的實現的條款過粗。其他關于科技成果的法律法規較為籠統，缺乏可操作性，有的甚至對獎勵、報酬等基本制度未作規定。勞動法、勞動合同法等有關用人單位規章制度、勞動合同和集體合同方面的程序規定中，沒有關于職務發明的特別規定。勞動法中僅有一條關于發明創造的倡導性條款，“國家提倡勞動者參加社會義務勞動，開展勞動競賽和合理化建議活動，鼓勵和保護勞動者進行科學研究、技術革新和發明創造，表彰和獎勵勞動模范和先進工作者。”2012年11月，國家知識產權局等13個單位聯合頒發《關于進一步加強職務發明人合法權益保護促進知識產權運用實施的若干意見》，從法律性質上來看屬于行政指導行為，沒有強制執行力。2014年9月，國家知識產權局與財政部、科技部共同印發《關于開展深化中央級事業單位科技成果使用、處置和收益管理改革試點的通知》，該文件規定事項比較具體，著眼于在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合蕪蚌自主創新綜合試驗區選擇若干符合條件的中央級事業單位開展科技成果使用、處置和收益管理改革試點。

自條例立法調研之始，一些企業就提出條例可能會加重企業知識產權管理負擔的隱憂，跨國企業甚至提出條例的出臺可能會破壞中國的法治環境和投資環境。但是，隨著條例草案的幾經修改，已經吸納了很多意見，其中在權利歸屬和獎勵報酬方面采取約定優先的原則，更是尊重了企業的經營自主權。企業可建立適合自己的職務發明管理制度，使之靈活反映不同的商業環境、研發戰略和研發基礎，激發企業的創新和投資積極性，但行使權利的同時也要受到一定的限制，即條例規定的“任何取消發明人依據條例享有的權利或者對前述權利的享有和行使附加不合理條件的約定或者規定無效”。職務發明人和單位之間既存在利益沖突，又互相依存。筆者也曾因信息技術領域企業的專利密集特征而對條例的出臺有所擔憂，但是隨著立法調研和論證的深入，應當對尚在立法進程中的條例持客觀的態度，力求在保護職務發明合法權益的基礎上，在職務發明人的權益和單位的權益之間取得平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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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王海波，柯春磊.對《職務發明條例(草案)》的評議[J].電子知識產權，2013(Z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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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張永華.對《職務發明條例草案》若干基本問題的思考[J].中國知識產權，2014(8):46.

[8] 唐素琴.對《職務發明條例》出臺的幾點質疑及分析[OL].正版橋網站，http://www.zhengbanqiao.org，2013-05-30.

(本文責編：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