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必要性與具體路徑

劉 昊（上海政法學院）

王遠達（安徽省銅陵監獄）

在教育刑主導下，隨著矯正制度的興起，現代監獄制度出現新的轉型。我國《監獄法》規定監獄的工作以改造人為宗旨，由這一宗旨和監獄的發展趨勢所決定，監獄民警隊伍必須走專業化建設的道路。民警隊伍的專業化建設是實現監獄總體目標的要求，是民警自身職業發展的需要，是國家、社會與民眾對監獄民警多元角色的期待。民警隊伍專業化與現代監獄制度的發展趨勢相一致。我國在對監獄人民警察的招考、錄用、培訓、考核等環節越來越注重其專業性，但就目前發展總體而言，專業化程度仍有待進一步加強。

一、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內涵分析

（一）監獄工作專業化評價標準

監獄工作專業化的評價標準是什么？不同的學者有著不同的概括。大體看來，在監獄等矯正組織管理與技術日益現代化的新的歷史條件下，矯正工作人員的專業化標準表現在以下方面①史景軒、張青主編：《外國矯正制度》，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第143-144 頁。：（1）專業知識體系。主要指矯正科學在基礎性、應用技術與方法等方面已形成較為完整的體系。（2）專業分工。根據監獄等矯正組織的類型與職能，確定不同類型工作人員的任職資格、專業分工及標準、實行分類管理。（3）專業技術。在監獄等矯正系統，專業技術有兩個維度：一是刑罰執行及處遇管理維度；二是罪犯矯正維度。相對而言，刑罰執行及處遇管理領域的技術比較成熟，而罪犯矯正技術正日益成為受到各國普遍重視并大力支持的新技術領域。（4）專業標準。指以法治化、科學化為基礎的職業程序規范和從業技術標準。（5）專業共同體。主要通過專業學會等學術團體或工作協會形成職業發展共同體，成為矯正工作人員群體之間的聯系和交往紐帶，發展旨在促進矯正工作人員隊伍專業化方面的廣泛合作。（6）專業倫理。指監獄等矯正機構的專業技術人員的職業道德標準。（7）專業人員社會地位。這種社會地位通常有三種評價角度：政治地位、經濟地位和社會文化中的地位。（8）專業人員教育訓練。這是專業化標準體系中的重要環節，包括從業人員的教育背景和職業的專業化發展兩個方面。

（二）我國監獄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內涵

司法部《關于推進監獄工作法制化、科學化、社會化建設的意見》指出：“探索建立科學的監獄人民警察崗位分類制度，對崗位進行科學的分工，實行專業化管理，并探索具有監獄工作特色的警察職業體系。”這為監獄人民警察隊伍建設的專業化提供了方向性的指導。《2003—2005年監獄人民警察隊伍建設規劃綱要》對“專業化”的定義是：“專業化是指監獄人民警察具有良好的法治意識、教育意識、改造意識，具有較高的教育人、改造人、挽救人的專業素質、職業道德和專業技能，成為勝任監獄工作的專業人才。”在《2006—2010年監獄勞教人民警察隊伍建設規劃綱要》中指出：“以提高教育改造和教育矯治能力為重點，構建專業化建設長效機制。”由此可見，專業化建設己成為監獄民警隊伍建設的方向和目標，這是監獄工作適應時代發展不可避免的大趨勢。

對照監獄工作人員專業化標準，監獄民警隊伍的專業化首先是對崗位進行科學分類；其次建立分門別類的專業培訓制度，使每個民警掌握各自領域的專業知識結構與操作技術；最后是通過能體現專業特點的考評標準，以達到預期考評效果和反向激勵。除此之外，專業倫理與專業共同體的培育同樣必不可少。

二、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必要性

（一）監獄工作總體目標——有效矯正罪犯的要求

隨著監獄體制改革的基本完成，監獄的職能一直以提高罪犯改造質量為重點，“改造為本”說明了監獄工作的價值追求與總體目標。《監獄法》第3條規定了監獄工作的宗旨是懲罰與改造相結合，以改造人為宗旨。這決定了監獄工作的本質職能是有效教育改造罪犯。監獄工作說到底是做人的工作，而人的復雜性，尤其是曾經實施了犯罪行為而被判刑的人，其成長環境、心理特質、社會背景等更有其特殊性所在，由這些特殊性和復雜性所決定，監獄矯正工作必然是一項專業性工作。新時期下的監獄人民警察不僅是刑罰執行者、管理者，更是教育者，而作為一名教育者，自然要求自身應當具有較高的專業素養。要實現教育矯正好罪犯的目標，需要綜合運用到要包括生物學、遺傳學、心理學、精神醫學、教育學、社會學、犯罪學等方面知識和測量診斷及鑒別技術。

從監獄的實際情況來看，近些年監獄的押犯構成出現了新情況、新變化，針對不同類型的罪犯，如老年犯、女犯、青少年犯，暴力類罪犯、職務犯等都需要施以不同的教育改造方法和專門的矯治技術，這就必然要求監獄矯治工作走向專業化，使教育矯正措施有的放矢。再如我國正方興未艾的“循證矯正”技術，其循證實踐理念可以追溯至20世紀早中期，并隨著循證醫學的興起向精神病學、心理學、教育學、管理學及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滲透，進而被現代矯正工作所接受②宋行、朱洪祥主編：《循證矯正理論與實踐》，化學工業出版社2013年版，第8 頁。，其本身就是一項高度專業化的工作。只有監獄民警隊伍走向專業化發展，培養出專門人才，甚至是專家型人才，才能使教育矯正罪犯的工作得以有效開展，實現監獄工作的總目標。

（二）監獄民警自身職業發展的需要

任何職業都應當具有自身的職業規劃，監獄人民警察的職業也不例外。近年來，“民警職業生涯規劃”成了現代警務的核心議題。而如何提高監獄民警的職業幸福感，亦是擺在當前民警隊伍建設中一個不得不面對的課題。筆者認為，除了物質獎勵及警察職業的榮譽感外，在中間層面，更多可以做的是幫助民警實現自我價值、實現職業期待與工作中的成就感，這其中一項重要的抓手就是推動實現民警工作的專業化。推動監獄民警隊伍建設專業化在幫助民警滿足自身職業期待、實現自我價值的過程中將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無論是整支隊伍還是民警個人一旦邁上專業化的發展道路，必然有一個清晰的職業規劃，并且在不斷提高專業素養、逐步獲得專業地位的過程中，民警自我實現的需求也同時逐步得到滿足，職業幸福感也就自然提升。

（三）多元角色期待決定必須專業化

在監獄運行和矯正罪犯的過程中，“監獄警察”這一身份集合了來自于國家、社會、民眾等多種角色期待于一身。這種多元角色期待大致包括：一是監獄安全的維護者；二是刑罰的執行者；三是改造矯正罪犯的指導者和促進者；四是刑務作業的組織者、管理者；五是罪犯權益的保障者；六是罪犯心理的保健者③姜金兵主編：《監獄評論》第6 卷，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第258 頁。。

監管安全始終是監獄各項工作的重要前提與基礎，也是其他工作的保障。安徽省監獄系統所提出的“安全為先、改造為本、依法治監、科學發展”的新型治監理念也道出了監獄安全工作的基礎性地位。包括物防、人防、技防等安全防范措施在內的監獄安全工作本身就具有很強專業性。監獄民警隊伍中需要一支這樣專業的、強有力的安防隊伍，他們是監獄安全的維護者。依法正確執行刑罰、科學組織刑務作業要求監獄民警需具備諸如法學、行刑學、管理學以及生產管理的相關專業知識。罪犯群體中的很多人或重或輕有一定的心理問題，如偏執、情緒不穩定、具有攻擊性、甚至一定的精神疾病，《聯合國囚犯待遇最低限度標準規則》第49條第1款規定：“管理官員中應當盡可能設有足夠的精神病醫生、心理學家、社會工作人員、教員和手藝教員等專家。”監獄民警隊伍中需要掌握醫學、心理學、精神病學的專業人員對罪犯進行有效的心理矯治。

另外，監獄環境相對隔離而封閉，有人說監獄就是一個小社會，在圍墻與隔離網之內，除了監管安全和教育矯正工作，成百上千服刑人員的每日生活、飲食、身體健康等等都由監獄所包攬，舉幾個簡單的例子，在傳染病流行的季節如何防止傳染病在獄內的暴發流行、小病的就醫就診、飲食的衛生與合理安排等等繁雜的工作都需要專業人員的操作，由此可窺見一斑，對監獄民警的多元角色期待決定了民警隊伍建設必須專業化。

（四）民警的專業化可以贏得更多社會尊重與贊譽

監獄民警的專業化一旦達到一定程度，加之有效的宣傳，亦能贏得更多的社會贊譽。監獄作為刑罰執行機關，起到了社會減壓閥的作用，教育矯治罪犯使其成為守法公民而最終能夠順利回歸社會是監獄的重要職能，這一職能完全可以與打擊犯罪、控制犯罪的職能相媲美，甚至更加艱難而有意義。從歷史發展的范疇來看，從早期各國的獄卒、看守、到國家刑務管理的公務人員、再到矯正專業技術人員，這種稱謂上的變化不僅體現出這一領域法治化、科學化和社會化的發展趨勢，同時也折射出全社會對監獄工作者的尊重度的提高。如同醫生、教師等任何專業性強的職業會引起人們尊重一樣，監獄民警的專業化也會贏得社會更多的尊重與贊譽。

三、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路徑探索

（一）以對民警隊伍的科學分類為原則

監獄工作人員的隊伍建設首先應當以科學分類為原則，根據監獄整體運行中各項工作職能的不同，對民警隊伍實行專業化分工。

西方國家對監獄中工作人員的類型有著較為明確的分類。在歐洲委員會編制的年度刑罰統計中，將監獄工作人員分為5種類型④吳宗憲：《當代西方監獄學》，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582 頁。：（1）管理人員；（2）監管人員；（3）治療人員，包括醫療人員、心理學家、社會工作者、教師等；（4）負責勞動車間或者職業培訓的人員；（5）行政人員。我國不同學者對監獄工作人員也作了不同的分類。有學者將監獄人民警察隊伍按工作職責的不同主要分為四類：一是行政領導類；二是行政事務類；三是教育矯正類；四是監管看守類⑤參見中央司法警官學院科研處編：《監獄勞教工作改革與創新研究報告》，群眾出版社2006年版，第175 頁。也有人認為監獄警察的類別可設置刑務類、矯正類、研訓類、保障類和專業技術類等警務技術職務⑥參見江蘇省彭城監獄課題組：《監獄民警隊伍職業化、專業化建設路徑研究》，載姜金兵主編：《監獄評論》第6 卷，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第267 頁。。

根據監獄運行的實際情況與工作需要，筆者認為，首先應當發揮領導班子的核心作用，加強領導班子法治思維與科學決策的能力；其次要抓好中層干部隊伍建設，這是監獄工作中的骨干力量；要使一般民警發揮技術專長，進一步增強崗位專業能力；最后機關民警是監獄其他工作的保障隊伍。

（二）形成多樣、常態的培訓機制，培養專家型人才

目前對監獄民警有著各種各樣培訓項目的安排，一般而言，規模較大，持續時間較長的培訓是警銜晉升培訓，這種培訓是所有警銜晉升的民警都必須參加的培訓，一般三年一次，對于民警的職業生涯具有重要意義，監獄管理機關也高度重視。但這種培訓是針對所有民警進行的通識培訓，涉及面廣卻缺乏針對性與深度。除此之外，各監獄內部也開展了各式的培訓，如心理咨詢師隊伍，內勤民警隊伍的培訓等，這些培訓對于各專業隊伍的建設無疑具有重要的意義。不過，這些培訓一般開展的前幾期很熱鬧，但少見長期堅持下去的。從培訓內容上看，一般是請經驗豐富的民警講學，傳授自身工作經驗。如何使這樣的培訓建立起常態的模式，培訓內容安排更加科學，例如使培訓更具體系性，除了經驗傳授外，能否采用與專業性教材相結合的方式等等，都是監獄民警隊伍在專業化建設進程中應當考慮解決的問題。

傳統監獄民警的成長一般是經驗傳授型，由老民警“傳幫帶”，這對青年民警的成長具有重要意義，因為實際管教中的經驗與做法都是多年經驗積累下來的精華。同時，也應當注意到隨著學習型社會的建立、終身學習理念的廣泛接受，監獄民警同樣需要建設學習型隊伍，實現由以往的“經驗型”向“經驗+學習型”轉變，形成多樣化、常態化的培訓機制因此顯得格外重要。

在培訓內容上，要更加注重專業性與深度，區分培訓對象，改變以往不分培訓對象、不分專業的統一培訓模式，根據崗位類別不同、工作需求不同、專業方向不同，建立多樣化的培訓項目，這種培訓具有批次小、種類多、專業深、技術含量高的特點，這也是符合現代警務培訓機制發展趨勢的。另外，培訓內容應當以實戰為導向，例如針對監獄安防隊伍建設，可邀請公安、武警等專業教員就監獄安全防范、警務技戰術等開展實用有效的培訓。

在培訓形式方面，監獄系統可協調省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廳出臺監獄系統高層次人才培養、專業人才津貼等扶持政策或項目計劃；另一方面應充分利用高校資源，與高校合作科研，結合監獄實際共同開發具有實用價值的科研成果，組織民警赴高等院校參加高級研修班，同時培養一批監獄專家型人才。

除了培訓內容的針對性、實用性和形式的多樣性外，要注意避免以往培訓一陣風、難以長期堅持的現象，并且要注重將培訓制度固定下來，進行體系化教育，制定培訓計劃，形成常態機制貫穿于每一個監獄民警的職業生涯之中。

（三）注重輪崗流轉與專業效用的平衡

在警力資源配置工作中，合理流動是一項基本原則，其中輪崗制是主要做法之一，輪崗制度對于避免長期在同一個工作崗位所帶來的職業倦怠，發掘個人工作潛力、發現自身特長與興趣等方面具有良好的作用。但目前部分監獄中存在著過度注重輪崗、輪崗不科學的現象。在民警隊伍專業化建設的進程中更要注重合理輪崗與專業效用的平衡。

根據每個民警的不同知識結構、專業專長、性格志趣等因素，安排不同崗位，走專業化發展道路，使得每一個民警在自身的工作崗位上能夠練就一身本領、培養一項專長，多年積累掌握該領域專業知識體系與技術技能，使每個民警形成并發揮自己的專長，有利于監獄民警自身的職業發展。從長遠來看，這也是較快提升整個民警隊伍專業化水平和工作效率的有效做法。

（四）建立有區分的考評體系

目前，在監獄工作實際中，監獄人民警察尤其是基層民警往往是集多重職責于一身，既要管理好罪犯，也要組織生產，還要進行思想教育與心理矯正，成為所謂的“全能型”民警。心理學研究揭示，當眾多職責集于一身時，由于目標分散使人們處于無所適從狀態，進而將關注重點聚焦到最低目標或對自己最有效用的目標上。這反應在監獄工作中同樣如此，由于基層民警承擔多重職責，導致的結果往往是只關注“管得住、跑不了”的一般管理，以應對完成零脫逃的硬性指標，而對教育改造質量未予以充分重視。在年度、季度考核中，因為考核指標過于統一，未能充分體現出崗位特色與專業特點，不同崗位民警的工作職責不凸顯，加之基層民警承擔工作較為繁重，一些民警面對這些考核表格甚至敷衍了事，難以達到考核目的。傳統的對監獄民警的考核以“德、能、勤、績”四個方面為主，這種考核標準同樣過于籠統而未體現專業崗位特點。因此，需要重構考評體系。在保證全面考察的基礎上突出崗位特點與專業性，使考核體系能夠反映出不同崗位民警績效的差異性，以達到考核目的。在對民警崗位進行科學合理分類的基礎上，依據不同崗位專業素質、工作職責的不同設計有針對性的考評指標與項目。在保證考察監獄人民警察基本素質等內容外，建立起有區分的考評體系。另外，應完善考評的激勵機制，可建立專業崗位級別制，將民警考評結果與其晉職晉升、評先評優等切身利益相掛鉤，并做到及時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