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一面墻

辛宜佳

天氣已轉涼，寒風擦著墻頭刮過。不遠處的幾棵樹嘩啦啦地顫抖著，而院子里那株山茶卻躲在墻角安然地挺著葉子，笑容明媚。

外婆家的房子是自己建起來的，身為工程師的外公買回了水泥、磚，在幽靜的巷子盡頭建起了這座兩層小洋樓。房前有一個小院子，一堵青磚紅瓦的墻把它與喧囂隔絕起來。而今想來它也已經陪伴我們一家人度過了二三十個春秋。

童年的日子總是歡快而愜意。陽光溫和的午后，我總是躲在院墻的陰影里觀察院子角落里各種各樣的昆蟲，偶爾幾只螞蟻沿著墻面往上爬，卻總被我惡作劇地用手拍著跌回地面。外婆搬著椅子坐在墻角下一面看著我，一面皺著眉頭囑咐我小心，一面做著針線活。陽光下，布滿皺紋向內凹陷的臉頰也顯得圓潤，充盈了光澤。

再長大了一些，我不再滿足于這些昆蟲，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上躥下跳，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哇”的一聲哭起來，外婆一把將我抱起，溫柔地埋怨著：“佳佳，小心點。”

不經意間墻上已經爬滿了密密匝匝的藤蔓，開出了稀疏的小花。我截下一段繞在外婆的指尖，天真地告訴她：“等我長大，我要把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房子送給你。”

盡管歲月已經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盡管她的脊背已經佝僂，笑容卻還是不可抑制的綻放開來。

外婆其實也是一面墻，長久以來一直為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遮風擋雨。她在我們放學回家時站在巷口遠遠的迎著我們；她在我們生病時操勞費心，哪怕小小病痛也到處尋找良方；她在天冷之時不厭其煩地提醒我們多穿衣服。這個善良的女人，用一生的精力去愛她的家人，哪怕她已經步入歲月之秋，卻仍然如同一堵堅實的墻為我們撐起一片天。

可是墻也有會倒塌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可能會失去她，所以從來沒有好好愛她。2011年年底，她被查出腸道癌。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的腦海一陣蜂鳴。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繼續見證我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就這樣離開她愛著的人，我只知道我是那么的需要她，我不能失去她，她是我的墻。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了湘雅醫院。在她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我才終于認識到了生命的脆弱。她戴著呼吸機，已經注射過麻醉藥的孱弱的身體上帶著濃濃的藥水味，臉色蒼白得嚇人。

手術開始了，我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外，透過透明的探視窗，還可以看到幾個護士忙碌地走動著。我很害怕，很害怕。那個曾像墻壁一般守護著我的人現在卻如同殘破的骸壑。此刻，我想扶起她，想緊緊地抱住她，卻又無能為力。我怕萬一，我怕萬一傳來壞消息我會五臟俱焚。

真感謝上帝的寬容，腫瘤取出之后，她康復得很快。

現在，我們全家承歡在她膝下。她仍然是我們的墻。終有一天，我們會成為一個個足夠優秀的人，我們會挽著她笑吟吟地走向未來，我們也會成為她的剛毅的墻。

（江西省萬載縣第三中學初三·3班）

（薦評人：郭春根 陳美玲）

推薦理由

這篇文章構思新穎別致，通篇采用了象征手法——外婆象征著一面墻，為我們遮風擋雨。如果僅僅是這種手法的運用，文章定是平淡無奇，然而，文章更可貴的是在平淡中呈現出了變化：“我們”在外婆這面墻的呵護下也必將成為一面面墻，為外婆承載生命的重量。從而，文章突出了一個鮮明的主題：將愛傳遞。全文語言凝練，內涵豐富，如“盡管歲月已經在她身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盡管她的脊背已經佝僂，笑容卻還是不可抑制的綻放開來”，其中的“痕跡”“佝僂”形象生動地寫出了外婆衰老，“笑容”與“痕跡”“佝僂”形成對比，表現了外婆的剛強。由此可看出，這既是一篇情意綿綿的敘事散文，更是一篇精美的散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