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中的人

孫璐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我打開離別時你給我的信件，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題記

這個夏天，我想我對一首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那首歌叫《有沒有人曾告訴你》。

城市的道路川流不息、街道上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

這是我第一次從城市看到角落中的人。

他們其實并不像電視節目中那樣哭哭啼啼，他們有著不一樣的堅強。

我遇到一位普通的建筑工人，他憨厚黝黑的臉上滿滿都是樂觀，除了談及遠方的家人的時候偶爾眼中有一絲傷懷。攀談中我才知道，這位建筑工人家并不在陜西，遠方的家中有父母和兩個兒子，他的妻子隨他一道在這個城市努力。他頗為自豪地告訴我，他的大兒子，去年考試得了雙百。看著他粗糙的大手，以及握著的有些掉色的搪瓷大綠碗，我問他生活苦不苦，他反而告訴我他過的很甜很幸福。我詫異，他的居住條件是那樣破敗不堪，吃的食物又是那樣的草草了是，便急忙問其中緣由，他告訴我，他心心念念自己的家人，想著家里物質上能越來越好，心里就是甜的，再苦都值得。

時光似乎在此刻戛然而止，我看見他笑得坦然，他的雙眸中似乎有著希望的向日葵盛開。

我說我想把他的故事寫出來，也許家鄉的父母孩子就能看到。可是他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這可不行，家人不知道我這里的具體條件，也不能讓他們知道我現在的這住的吃的，留點念想好，我看著我這家人的照片就挺好，現在還能打電話。”

我其實明白他的用意，笑著告別了。

還有一位留守兒童，他是一個年僅七歲的小男孩。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忙著在路口的土堆打滾，玩兒的不亦樂乎。

當時我與他的老師溝通，我說我想看著這些留守的孩子，寫寫他們的故事，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們。這位老練的女教師從土堆里一把揪起來這個小男孩，給我說：“他家條件就很不好，家里只剩下奶奶和他姐姐，爺爺爸爸媽媽都去打工了。”我看看他一身的土，就忙幫他拍。他的老師看他不說話，著急了起來，大聲呵斥：“說啊，說你家多窮，說你多可憐，城市的孩子天天吃香喝辣，你天天吃的是啥？你好好說，這樣這個阿姨才能幫你，才有人給你捐錢！”這一些話來的太突然，我連忙辯解道：“不是不是，我是征稿是來寫文章的……”可能女老師意識到我不是捐錢的，我話還未說完，這位老師就悻悻地轉身走開了。

隨后，我蹲下來打量這個滿身臟兮兮的孩子，圓圓的眼睛一轉一轉的，可能還是認生吧，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我陪著小孩子玩了很久的沙土，直到我的身上也臟兮兮的時候，孩子終于開口了：“大姐姐，城里人都吃什么都穿什么呢？”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激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其辭的說吃的都差不多，穿的也一樣。他撓了撓耳朵說：“那爸爸媽媽也在城里吃的一樣是嗎？”我停頓了一下，說道：“其實，爸爸媽媽和你吃的也一樣，我們人都是一樣，吃五谷蔬菜這些的，那你覺得你自己平常吃的穿的好不好？”他憨憨地笑了：“吃的好，奶奶做的飯香。既然吃的穿的都一樣，大人們怎么老讓哭著說我們這兒過得不好呢？”

我突然覺得我來此地是一個錯誤，很多人來此地也同樣是錯誤，太多的告訴他們城市多好，他們多不堪，讓他們被迫“哭窮”，這樣是打擾了他們自己的生活，難道城市真的就那么好嗎？

我尷尬地回避這個問題，趕忙問這個孩子想不想爸爸媽媽，他告訴我有時候想，挨打了受了欺負了就想得厲害。

一天下來心里挺難受的，覺得這些孩子缺少的也許不僅僅是父母了。

離開這個西安周邊的小地方天色已經晚了，和這個小男孩說再見，他突然問我：“大姐姐，城市真的那么好嗎？好到了只要去就能賺錢，爸爸媽媽都不想回來？”我苦笑，說道：“其實你現在擁有的就是最好的，城市并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完美。城市里的爸爸媽媽也很想你，就像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你想爸爸媽媽時候，星星就閃著告訴你爸爸媽媽，你對他們的想念，他們想你也一樣，你是不是能找到最亮的那個？”

聽到這話，小男孩看了看天上，跳著指著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又是大叫又是大笑的。在小男孩的笑聲中，我揮手告別了。

再后來，我遇到了小區的一位老奶奶，她是一位空巢老人。

那天清晨，小區突然一下很喧鬧，人們大叫著“快快快，出事了，要死人了！”我被這話驚到，趕緊伸頭去看，只見一位老人表情痛苦的癱坐在一條長椅上，旁邊的小狗拼命的狂叫。看到的人都嚇了一跳，都紛紛幫忙，送水的，喂救心丸的，不一會兒老奶奶緩過來了，也逐漸恢復了意識。也許是鄰居說的吧，“孩子在國外賺再多錢有什么用，打個電話叫他們回來吧，你看看你成什么樣子了！”剛有意識的老奶奶，一把握住鄰居的手，有氣無力的說：“別打，我沒事，好著呢，他們忙，等過年……過年……年就回來了……”

我看到這一切，心里沉甸甸的，默默地離開了。

在我們城市的邊邊角角，總有這樣的人群，誰會停步看一看在角落的人群呢？

這些人躲在城市的角落里勞作，家里剩下孤單的老人和孩子。

遠方的家人，城市的堅守，也許是宿命，也許是無奈。

如果在城市的長河中，能多看看源頭的家鄉；空中飛舞的風箏，多去思念那手中的線，該多好？

夏天已經過去，秋天慢慢到來，再后來冬天就要來臨。

我想到了那個老奶奶的那句話，也許一年地等待，就為了過年的團聚。

現在的我，從未如此期待過春節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