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明亮的午后

柯國偉

回想起來，那些明亮的童年夏日午后猶如一幅幅五彩繽紛的畫，成為一本記錄著童年快樂時光的七彩畫冊，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顯示出它的夢幻與唯美，令人回味無窮。

那時的夏天，似乎總是很熱，太陽總是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大地一片耀眼明亮，到處都能聽到知了那狂躁的叫聲，但反而把中午時光襯托得更靜了。那時暑假，我經常一個人待在家里。大人們都去睡了，我就在寬敞的客廳里玩耍，沒有人來打擾我、干涉我。陽光透過瓦房屋頂的長方形小天窗，在屋里斜斜地映照出一道立體的光亮通道，好生愜意，仿佛那是屋里的光線調節器。陽光忽明忽暗，屋里也跟著忽明忽暗，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常常趴在洗凈的地上玩耍。有時，玩五顏六色的玻璃彈珠，讓它們在地上自由翻滾，就像撒開一片七彩的天地；有時，玩紙青蛙，一下一下地按著后背，讓它們跳起來。或者，折紙飛機，讓它們在屋里飛翔，飛出美妙的曲線與姿態。或者，把收集來的小物件灑落一地，隨意擺弄，幻想著一些有趣的事，就像是在編童話故事，想象這些玩具有了生命，開始一段神奇的童話旅程。

那時，還經常養魚，把從河里捉來的彩色斑魚放進透明的玻璃瓶里，并放入點水草、石頭，讓它成為魚兒的家園。有時，我就看著魚兒游來游去，還不時地把手伸進去戲弄魚兒，摸魚兒光溜溜的身體，這算是最好玩的玩具了。有時，就把玻璃瓶放到從屋頂天窗照射下來的陽光里，感覺一下子就點亮了一個水的世界。在陽光中，這種有著彩色條紋的魚好看極了，它的魚鱗反射出七彩的光，我常常幻想這些魚兒在水里生活的有趣情景，展開一片遐想的詩意世界，妙極了。

無聊時，我總喜歡一個人趴在家里洗凈的地板上看漫畫書，比連環畫好看，是彩色的。尤記得當時看的一本卡通書，把坦克的炮塔畫成孩子的臉蛋，活脫脫就是個孩子的形象。它在不同的故事情節里，有不同的表情。比如，當坦克披上偽裝網時，一番得意洋洋的樣子，因為從它頭上飛過的戰斗機沒有發現它；相反，當它被導彈擊中時，則一臉沮喪，冒著黑煙……當時看到這個畫面時，我就覺得書太有魔力了，讓人著迷。似乎什么東西進入書里，都能變得很有意思，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神奇。

那時，家里靜極了，午后清風陣陣，只有我一個人在客廳，沒有人來打擾這愜意的時光。童年的每個盛夏，我都在這些有趣的書中度過，淡忘了炎熱，消解了寂寞，清涼了心情，豐富了生活，

也添加了多彩的思緒。這讓我覺得生活多姿多彩，十分有趣，讓人熱愛。

后來，我還和一些小伙伴一起玩耍，其實就是我的堂兄弟姐妹。

我們總是在面向街道的客廳里玩耍，老遠就能聽見沿街叫賣冰棒的吆喝聲。先是“叮鈴鈴……”的自行車鈴聲，然后才是悠長的叫賣聲“賣……冰……棒嘍……”聲音抑揚頓挫，頗有節奏感。這聲音對我們可是很有誘惑力，我們沒什么零錢，就商量著一人湊一點錢買冰棒。一根五分錢的綠豆冰棒簡直就是美味，足以讓我們感受到清涼一夏。物質的匱乏并不會讓我們缺乏快樂。

有一次，我們閑得無聊，居然想學大人喝酒。可是，孩子沒什么錢，自然也不能喝酒。我們像玩過家家似的，把一塊方形的木板放在小竹櫈上當桌子，擺上買來的小零食，像模像樣地擺上三個杯子，席地而坐，斟上茶，以茶代酒。記得堂哥首先發話，先是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說：“來來來，一起干杯”，接著學古人掩杯的樣子一飲而盡，喝完還不忘把杯底亮給我們看，還說“不錯，不錯，味道好極了”。見此情景，我們不禁轟然大笑，紛紛一飲而盡。

有時，我們還經常到堂弟家玩。那時，冰棒是孩子最眼饞的零食，但我們又沒那么多零錢。于是，我們就買了冰棒模具，自己攪好糖水，放進冰箱里，充滿期待。有時，不單是糖，還放進一些好吃的東西，自己制作。這樣一來，我們天天就有冰棒可吃了。雖然不及買的好吃，但我們依舊吃得津津有味，這可是自己的勞動成果，怎能不喜歡呢？

屋里玩夠了，就來到屋外。屋外有一片小樹林，我們經常在那里玩耍，最常做的就是捉知了。我們把一張網系在長長的竹竿上，準備工作就算完成。然后，開始在繁茂的枝葉間尋找知了的蹤影。不管知了藏得多巧，總是逃不過孩子銳利的眼光。很快，我們就發現了許多目標。先把竹竿慢慢地靠近，等到快接近時，忽然停下，調整角度，把網口對準知了，接著奮力一撲，知了就掉入網中，開始大聲叫喚，仿佛是在抗議。為防止它們逃跑，捉下來后，大多把它們的翅膀剪斷，讓它們飛不高。然后放在地上讓它們爬，比比誰爬得快。想要它們叫時，就捏它們一下，放在手里玩耍。我們還捉各種藏在瓜葉下的瓢蟲等等，尤其是七星瓢蟲，有七個斑點，美麗極了。

我們還爬上樹，坐在上面，一邊聊天，一邊玩耍。有時，就搖動樹枝，就像在騎馬一樣。有時，折下枝葉，圍成花環狀，戴在頭上，那樣子立馬就有了小兵張嘎的味道。陽光從枝葉間透射下來，映出斑駁的點點金光，照在盛夏的草地上，也映在我們身上。草地上，還有蛐蛐在草叢中跳躍的身影。

蒲公英不知從哪里飛來，越過金色的田野，來到我們身邊，輕舞時光。蟬兒在鳴叫，林前的小溪汩汩而流，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奏一曲午后的寧靜之歌。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汽車喇叭聲，讓我們對遠方產生了無數遐想，用一顆幼小的心靈感知少年之外的世界。偶有翠鳥漂亮的身影從平靜的水面上掠過，驚起一圈漣漪。有些鳥兒則躲在高高的地方婉轉地叫著，似乎在為這樣熱鬧的盛夏而歌唱。

林中的桑葚總會知趣地在夏天結出果實。或是青澀，或是半青半紅，或是紅得發紫。我們總是嘴饞，摘下來，用手稍微擦拭，便塞入嘴里，酸中帶著點甜。青澀的果子，青澀的時光，成就一段獨有的青澀少年記憶。除此之外，我們還摘一種花。摘掉它的花柄，然后從后面吸吮它的汁液，味道很甜，有花的清香。那是一種樹開出的花，花朵很大，是紅色的，我們不知道是什么，但就知道花的汁液可以喝。于是，許多花就被我們摘下丟在地上，但那鮮紅的花瓣把地面點綴得詩意盎然，像鋪開了一幅花的畫。

許多年過去了，現在回想這樣一段經歷，覺得就像傳奇。年少的日子里，什么都是有趣的，什么都充滿色彩。孩子有的是無邊無際的快樂與想象，孩子是最熱愛生活的人。童年的時光也成了我一生最珍貴的記憶，總是讓我懷念不已。